吕相绝秦
“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吕相首先说明,晋秦二国本来是友邦,那时是晋献公和秦穆公的时代。这一友邦的维持是有三个力量支撑着,一是晋国与秦国君臣意志上和行动上的一致;二是通过多次的结盟发誓;三是晋秦二国之间的婚姻结合,所谓秦晋之好是也,那时是晋献公之女嫁给了秦穆公。有这样三个力量的支撑,秦晋之好,不单是婚姻,就是国家之间也当是甜蜜之关系。
“天祸晋国,文公如齐,惠公如秦,无禄,献公即世,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又不能成大勋,而为韩之师。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吕相说了晋献公去世后的晋秦关系,这一段时间,虽然晋国有内乱,但秦穆公却能扶持晋惠公、晋文公相继为晋国国君,所以说秦穆公不忘旧德,晋献公与秦穆公之友谊之深厚,使秦穆公必然会对晋献公之后人给予照顾。韩之战虽然俘虏了晋惠公,秦穆公当时也有杀晋惠公之意,但终究没有,因为秦穆夫人,是以死相抗。说秦穆公悔于厥心,只是吕相的个人猜度。在秦穆公更多考虑的是重耳之人品要比惠怀二君可靠。晋惠公之背信弃义,及晋怀公之为了君位而逃离秦国,都说明此二人是不可信的。
“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踰越险阻,征东之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诸秦,则亦既报旧德矣。”吕相在那个时候就告诉我们,在春秋那个时代,如晋文公这样的国君,身被铠甲,坐在戎车上,行进在崎岖的道路上,亲执干弋与敌人作战,真可以说是比比皆是,然而放到今天怕是不可想像。躬擐乃身所穿着也,跋履乃脚所踏也,踰越乃所经历程也,甲胄是沉重的,山川是高深的,险阻是艰辛的。一个国君不是躺在宫中的温柔乡中享受,而是奔向洒满鲜血的战场准备牺牲。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时的国君是多么的虔诚,战场上的国君又是多么的英勇。
“郑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帅诸侯及秦围郑,秦大夫不询于我寡君,擅及郑盟,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文公恐惧,绥静诸侯。秦师克还无害,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不信不义是秦,而有德有恩的是晋,吕相就是这样告诉秦国人的。郑国侵扰秦国,晋国帮助秦国围郑,而秦却与郑结盟,此秦不信不义也。诸侯痛恨秦国之不信不义,欲伐之,而晋国安抚诸侯,没有攻秦,这是晋国有德有恩于秦也。何为德,别人负心于我,而我却不报复,还以德报怨,此为德,此亦谓有恩于秦也。
“无禄,文公即世,穆为不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绝我好,伐我保城,殄灭我费滑,散离我兄弟,扰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殽之师。”不吊我文公且蔑视之是对已死文公的侮辱,小看我襄公是对在位的新国君的不敬,奸乱断绝与我之友好是断交,伐我堡城是对我之冒犯,灭我同姓费滑是对我之骨肉之离,以上种种是为扰乱与我晋国同盟之友邦,以颠覆我国家之稳定为目的。吕相说,正是因为以上原因,我晋国才与秦有殽之战,那是为了不忘记秦穆公之勋,怕我社稷之陨啊。
“犹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天诱其衷,成王陨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殽之战秦大败,但晋襄公并不得意,诚惶诚恐希望与秦和好。有时胜利者的姿态是可以低下去的,而失败者却未必能敞开胸怀,大度地承认现实。为此秦穆公希望能报仇雪恨,不惜借助诸侯的力量,那怕是荆楚这样的非华夏的诸侯国。
“穆、襄即世,康、灵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蟊贼,以来荡摇我边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犹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翦我羁马,我是以有河曲之战。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秦康公是晋文公的外甥,其母亲即晋文公的姐姐,晋献公的女儿。但在国家利益上,秦康公是不含糊的,不能因为我是晋国的外甥,就可以出卖秦国的利益给晋国。所以,必须打击晋国,那就是一连串的阙剪、倾覆、荡摇、入伐、俘剪晋国的行动。这是吕相说的。但令狐之役完全是赵盾的出尔反尔,秦军根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打败秦军的。但此时的吕相却全都栽赃给了秦国。秦襄公送晋公子雍回晋为君,是赵盾派先蔑和士会与秦国商谈好的,但此处却称公子雍为蟊贼。
“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领西望曰:‘庶抚我乎!’君亦不惠称盟,利吾有狄难,入我河县,焚我箕、郜,芟夷我农功,虔刘我边垂,我是以有辅氏之聚。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使伯车来命我景公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引领所表现出的那种期待的神情已全然可见,但庶所表达的也只是期待而已。入我、焚我、芟夷我、虔刘我,秦就是这样地欺侮晋,晋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有辅氏之战。同好是有相同的友好的基础,但关系的破裂一定有着利益上的冲突,所以必须寻找过去的旧德,以修复今天的关系。在已过去的时光中,有好有恶,你去想那些美好的关系时,就会觉得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好呢?过去的美好的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拉长而放大,而丑恶的东西相反会随时间的拉长而缩小。
“君又不祥,背弃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雠,而我昏姻也。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使。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不榖恶其无成德,是用宣之,以惩不壹。’诸侯备闻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寡人帅以听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其承宁诸侯以退,岂敢徼乱?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君来赐命是说秦高晋低;不顾错姻,受命于使是秦高晋低;帅诸侯听命,唯好是求是秦高晋低;君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是秦高晋低;承宁诸侯以退,不敢徼乱,是秦高晋低。吕相到此所言全是谦卑的姿态,,但所有之谦卑,都是为了这样一句不卑不亢的话,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
敬在养神,笃在守业
在晋景公去世后的第二年,鲁成公十一年,秦晋准备于令狐结盟,晋厉公先到达了令狐,秦桓公不肯涉河,暂时在王城停留。秦命史颗与晋厉公盟于河东,晋命郤犨与秦桓公盟于河西。你秦桓公不相信晋国,人家晋厉公为什么要相信你秦国呢?所以,秦晋国君,不见面,也不亲自结盟了。而秦桓公改变结盟地点,不亲自结盟,都是有着他本来意思,准备背盟。结果当然也是这样的。
晋厉公也当然要反击,不能让秦国太无礼,无礼就是不敬,对我不敬我就有反应。鲁成公十三年(公元前587年),晋厉公命人出使齐宋卫郑曹邾滕国,约定时间,出兵伐秦。出使鲁国的是郤锜。但郤锜在与鲁国商谈时所表现出来的也是不敬,不敬就是不肃,不肃就是不战战兢兢,不战战兢兢就是惰。
鲁国孟献子由郤锜的不敬,得出了郤锜必死的结论来。孟献子推理说,礼就比如树的干,而敬就比如墙的基。墙无基必倒,人不敬则必亡。孟献子还说了,郤锜是郤克的儿子,那是晋国中军将的儿子,你受命来乞师,是为了保卫晋国的社稷,这本来是严肃的事情,你不敬而惰,就是弃君命,弃君命就是违抗君命,当然有罪,有罪不亡何为?孟献子的两条理由都证明的了郤锜必亡。后来,郤锜在与栾书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被杀。不敬与政治斗争的失败有无直接的关系很难讲,但不敬却正是产生政治斗争的原因。当三郤势力不断增长,栾书感觉到威胁时,恰是由于郤锜等三郤的不敬所表现给栾书的。
而周朝的成肃公与刘康公也与晋会合,准备伐秦,出兵前成肃公受脤于社,不敬,也是不敬。脤是祭祀社稷的肉,盛于蜃器中,此祭祀名为宜,是出兵前祭祀社稷之礼。成子就是在接受脤时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