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稍安勿躁。”
程宇烨的声音并不大，可他的气势却生生震住了混乱的人群。耳听着议论声消失，他微抬下巴。
“我是百草药铺的少东家，虽然不知各位是从何处听到的消息跑来，但我这边只是治病救人，各位想要的吃住，百草药铺提供不了，还请你们不要堵在门口。”
一番话落，围观的人瞬间乱掉，质疑更是一句接着一句。
“镇口的人不是那么说的，他们说你这儿有吃的，也能住。”
“对对对，有吃有住，还能治病，你在骗人！”
“骗子，你根本不是这儿的主子，让你们主子出来！”
人群外，桑恬眉头逐渐皱紧，她看向陆林安，话在心里却又不知说什么。
药铺门前，随着质疑声加大，堵在门口的难民们开始不安，一个个试图靠近程宇烨，又被周遭的伙计拦住。
两方僵持着，谁也没有退让。时间慢慢过去，这份僵持被一个大汉打破。
“你们就是不顾别人死活！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宛若时光倒流，之前百草药铺药不够被砸的场面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桑恬没有在圈里面。
陆林安沉脸拉住她：“走。”
局面失控，留在附近只会被波及。
绕是他们反应迅速地退离，也被最外围的难民发现，十几个人不往前，竟转身追他们。
“都是这些人，都是这些人的错……”
歇斯底里的大喊声里是小孩的哭声，桑恬听的颇有些揪心，但却毫无办法。
这些人，根本失了理智。
“林安，尽量躲。”
陆林安眼神微暗，虽不赞同，可还是照着桑恬说的躲。巷子里两人转了好几圈，总算将身后追来的人甩开。
“呼，呼……”
双手撑着膝盖，桑恬抬眼看着陆林安，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拍了两下胸口：“那些人可真，真能追。”
就那追的劲头，完全看不出是饿了很久的人。
“打是最快的。”
语气平静的五个字让桑恬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可他们也不是坏人。”
就是些被天灾人祸害苦的人，他们何必为难？算了，这些不说也罢。
“走吧，我们回药铺去瞧瞧，但愿人已经走了……”
风吹过，将桑恬的话吹散，徒留寂静便再无任何痕迹。
彼时程宇烨也在奔逃中，与桑恬两人不同的是，他和护卫几乎要被人堵死。
“主子，这些人不像是外来的。”一个护卫停脚，说出猜测后叮嘱其他几人，“你们务必护好主子，我断后。”
“你小心。”
后方追喊声越来越近，几个护卫交换过眼神，同时伸手去推程宇烨。
作为被护着的人，程宇烨也没逗留，瞥了眼留下的那个护卫，他快跑几步，竟直接快过几个护卫。
“去县衙。”
在街头奔逃只是浪费体力，这种情况还是交给县衙最好。
“是！”
没多久，后面的声音远去，一行人狼狈地冲进县衙，连那官差都被他们的样子吓到。
与此同时，桑恬和陆林安也回到了百草药铺，整个大堂都散着药材，桌椅板凳坏了一片，只有几个伙计颤颤巍巍地坐着，身上脸上全是伤。
药铺外，小孩的哭声连成一片，十分凄凉。
“唉！”桑恬叹了口气，这百草药铺是被人盯上了啊，一次两次都被人针对，损失也太大了。
按下心中想法，她缓步上前，提醒几个伙计起来。
“地上寒，坐久了容易生病。”
几个伙计均是激灵一下，看样子是想立刻爬起，可身上的伤让他们动弹不了，一时间只能苦笑。
见状，桑恬不得不让陆林安帮忙。耳边小孩的哭声还在，她想了想，到底不忍心让他们在外面受冻，跑出去将人往药铺里带。
起初小孩们还很警惕，后来桑恬用吃的吸引他们，随着第一个孩子走出，剩下的也不再犹豫，纷纷跟上。
小孩子们很瘦，一个个脸上全是脏污，桑恬也不嫌弃，只喊了陆林安去买吃的来。
“管饱的就行，其他的不在乎。”
“好。”
小半个时辰后，陆林安背着半篓子馒头回转，彼时几个伙计也处理好了伤口，见他们发馒头，便伸手帮忙。
白馒头搭着小孩脏兮兮的手，桑恬还没说，有几个小孩就很不好意思地藏起手来。
“呵呵……”抿嘴轻笑，桑恬问过伙计后端来两盆水，“来，都过来洗手。”
一个盆搓手，另一个盆清洗。
如此两遍，换了十几次水，才将小孩们的手洗干净。
与此同时，桑恬也数清了人数，一共二十五个，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两岁多，被自己的姐姐抱着。
“他们家人估计都去追上少东家了。”
几个伙计凑在一起嘀咕，想到被追的狼狈而逃的自家主子，几人脸色都不好看。小孩们的家人追自家主子，他们还在这里帮忙照看小孩。
“这实在是……太气人了！”
门口的桑恬扭头看了眼，她没听见伙计们的话，但看他们不忿神色，也知晓他们有意见。
可再有意见，这些也是孩子，总不能就那么扔在外面吧？
“下雪了。”
平静的男声响在耳侧，桑恬下意识往外看，大片的雪花无声飘落，没有风的雪很美，可这美的下面，却是残酷的寒冷。
“下的可真不是时候。”
低低的呢喃了句，桑恬垂眼，不止这次，之前几次的雪都不是时候。垂在身边的手被抓住，桑恬没动，就那么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落雪变大，路上积了厚厚一层，再往远点连看都看不清。
桑恬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扭头看向聚在篝火旁的伙计和小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雪变大时，陆林安直接拆了桌椅，让伙计取来火，用柜台上铺的布点燃了这堆篝火，美其名曰是取暖，可伙计们的神色都很难看，大有一副想打架的架势。
程宇烨回来看到这一幕肯定来气。
摇头，桑恬扶额转身，眼不见为净，看多了她的神色也不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