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姐哪里的话。”邵昊轻轻笑着,“一些潜在的风险,总是不能当做没看到的。我们不过是好心提点了几句,林公子也是再三思考,才自己做出选择,我们可不曾逼他。”他虽然笑着,但是一双眼睛里散布着慑人的气势。
裴雯雯本想再追问几句,见他这般强势,便也就慢慢倚靠在座椅上,整个人如猫一般缓缓地缩了起来。“发布会后,我故意冷落了佩弦一段时间。然而后来我再想去见他,却发现他已经有了新人。”她有些微失神,眼中骤然滑过一道阴冷的光,“别看这种事时常发生,但真的轮到自己……还挺不是滋味的。”
同样是遇到喜欢的男人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柳莺莺果断干脆,说放手便放手,梅楠西却又是另一个极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甚至会在心底里美化魁尔对她犯下的种种错误,欺骗自己,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裴雯雯恰似存活于她俩的中间,不似柳莺莺般清醒,又不像梅楠西那样天天做着梦。她半梦半醒着,或许正因为这样,经受的痛苦才更剧烈。
“裴小姐可是想把林公子抢回来?”邵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裴雯雯和江沉舟皆是一惊。
“想如何,不想又如何?”裴雯雯倒是一脸平静。
“如今你没有公司当靠山,如若靠着自己的实力把戏演红了,顶天立地地站在演艺圈里,到时候一切便都简单多了。”邵昊又继续道,“你自己有实力,便也不必再惧怕林家的诸多挟持。”
裴雯雯沉吟良久,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说了,我只是想帮裴小姐一把。到时候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为你感到开心。重要的是,先把戏拍好。”邵昊依然滴水不漏地说着他的鬼话。
“那你是纯粹看好这部戏,想给我投资,然后得分红?”
“这我不否认。”邵昊徐徐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实际上,我刚开了个店,就在对面。眼下四处打点,手头尚有余裕,但未来发生什么都还不好说,就想多找个生钱的门路。”
“你早跟我说就好嘛,绕那么大圈子。”裴雯雯总算弄明白邵昊的意图,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好,依你说的办吧,我回去准备准备。”她匆匆扒拉几口菜,便找理由离去了。
江沉舟静静地望着裴雯雯的背影,心想着若邵昊不绕那么大个圈子,恐怕她也不会轻易答应收他的钱。话总是多说一些,才更了解彼此一些。
“怎么不开心。”邵昊转头看江沉舟,嘴角浮着若隐若现的笑容,“鱼已经上钩了,就等好戏开演了。”裴雯雯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真正想要做的,是为江沉舟接近水爷林大河。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她不满地瞄他一眼。
“毕竟人生大事,谨慎为妙。”邵昊说完便垂下眼去,捧起茶杯轻抿一口。
《宫闱重重》的原定女主角出事后,新女主角的选拔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江沉舟趁机在电台中介绍了备选的各位女星,有意无意地将听众们的注意力引向裴雯雯。头脑灵活的监制麻捷飞趁机搞了个投票,鼓励听众选择自己喜爱的候选女星,打电话给电台进行统计。不少报纸也陆续下场,跟进这场选拔。
一时间街头巷尾到处有人讨论《宫闱重重》的选角。对于爱热闹的众听众来说,这场选角无疑是一场大型选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看好的女星能够当选。
虽然节目效果很好,但是江沉舟也变得颇为忙碌。她一有空,也会去茶馆里讲上几场。若有好奇的听众问起肖长英的案子,她也会顺势说上一说。结束了工作,还能去邵昊的小木头庄里跑一跑,生活忙碌而充实。
不过这般做的代价,便是大学里难免要落下几节课。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二时期不爱听课,一有空便往外跑的日子里去。林采一个人在大学里,没有闺蜜玩耍,难免抱怨,却也没多说什么。
在电影即将开拍的前一天,《宫闱重重》的女主角才正式敲定,当选的是裴雯雯。
一时间裴雯雯声名鹊起,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不少落选的女星和普通民众埋怨剧组为何最后一刻发布选角消息,怀疑他们是故意捞人气,然而江沉舟却是相信,敬业的导演周敬这么做一定是在为电影负责,他考虑再三,才选出了最后的女主角。
江沉舟十分高兴,他最后选择了裴雯雯。
开拍第一天,江沉舟和魁尔坐着邵昊的车前往拍摄地点。阿笙照旧负责开车,江沉舟以及邵昊、魁尔坐在后座。
一路上,江沉舟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邵昊的面色。这位爷表面上说着十分欢迎她用他的车,然而她此次第一次用他的车送魁尔去拍戏,他的面色却十分不好看。
她也提过他本人其实不用跟来,阿笙开车就好,然而他又执意要跟来,不知在想什么。
她讲了好几个从麻捷飞那儿学来的笑话,可是邵昊却只是应付一般,露出一丁点儿的浅笑,魁尔就更别说了,一直板着一张脸,根本不捧场。车内气氛无比沉闷,江沉舟感到十分苦恼。
“可能是天气不好吧,大家都不怎么想说话。”正在开车的阿笙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是想帮江沉舟一把。然而江沉舟看看车外的大太阳,觉得他这忙一点儿都没帮上。
“以后我若是出名了,咱们就去大点儿的地方住。”魁尔忽然开口,冲江沉舟道,“你不是喜欢租界里那些洋房么?咱们买一栋下来,再也不看别人的眼色。”
最近江沉舟总是为住地苦恼,他倒也是看在眼里。
江沉舟心头一暖,正想说话,便听邵昊冷笑一声道:“都还没拍呢,就想着出名的事了。”
他不是喜欢说话刺人的,因此他这番话,委实令江沉舟受到了惊吓。
“邵老板教训的是。”魁尔面无表情地接话,“看邵老板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店里生意应是很红火吧。”他说完,不无嘲讽地瞥了邵昊一眼。
“是呢,很红火。”邵昊低头将拇指上的黑曜石戒指轻轻拨了拨,“希望以后也不要太红火了,不然惹来小人的嫉妒,也不是好事。”
车内一片死寂,到达目的地前,再无一人开口说话。
刚到拍摄地,便听车外一阵纷闹。不少工作人员聚集在一起,旁边站着几个探头探脑,却又一脸茫然的记者。
“魁尔,你竟然真的来了!”魁尔刚下车,便见一人从纷闹中心跑来,直扑入魁尔的怀抱。
江沉舟定睛一看,竟然是哭成泪人的梅楠西。她心中顿时一酸,她完全可以料想到,一个从未受过半点屈辱的大小姐,在得知自己落选后会是多么的难过。
“我都没能被选中当女主角,你怎么还有心思来拍戏!”她用力捶打魁尔的胸膛,说的众围观人士一愣一愣的。
眼看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以及导演周敬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魁尔决定速战速决:“有什么事,等我忙完再说。”
“我偏不!”梅楠西毫无道理地抓着魁尔大哭,“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我明明也为这次机会付出过很多!”
江沉舟理解梅楠西的伤心,好不容易等到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和心上人一齐拍戏,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心上人还对她如此冷漠。
周围人议论不止,不少人开始毫无遮掩地对魁尔的私生活评头论足。江沉舟无法袖手旁观,于是柔和地插进话来:“但是梅小姐,其他人付出的也不少啊。”
“我和魁尔说话,关你什么事!”梅楠西伤心欲绝,对江沉舟也是怒目以对。
江沉舟一时语塞,正欲说话,却忽然听闻魁尔开口:“我从未喜欢过你。”
梅楠西的面庞上,登时浮过一阵茫然,仿佛听不懂魁尔在说甚么。
魁尔淡淡扫一眼周围看戏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自顾自说下去:“我是为了报复你爸而选择了你,跟你私奔其实是假的,我是想绑架你。”
梅楠西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魁尔。她的瞳仁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整个灵魂,随时都会破碎。
“就当是为自己负责,别来找我了。”魁尔淡淡说道。
既然她不愿从梦中醒来,那他只能推她一把。这是他仅存的善意与人性。
梅楠西缓缓回神,猛地扬起手来。他知道她想发泄,于是站在原地,避也不避。
然而她却将手徐徐放下,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抚上他的脸。
他一阵错愕,却见她哭着扬起一个凄惨的笑容。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她用力哽咽了一下,终是泣不成声,飞奔而去。
拍戏前的小闹剧,就以这样的结尾草草收场。
约是傍晚,拍完一整天的魁尔回到程家,连门都不敲一声,便走入江沉舟的房间,坐在她的床上,闷闷的不发一语。
“我知道你是在纠结梅小姐的事。”江沉舟自书本中抬起头来,对魁尔露出了然的笑容,“你虽然不喜欢她,但她却是难得对你付出真心的人。”
“那我要怎样做?”魁尔低声问她。他难得真心实意地请教她一次。
“要是后悔了,就去找她。”江沉舟顿了顿道,“反正你已经跟她交代清楚了,你面对她时,再也不会有任何负担了。”
魁尔静静地凝望着江沉舟的眼睛,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董妈敲门进来,递给江沉舟一封信。“刚有人扔进窗户的。”董妈道。
江沉舟见信封写着魁尔的名字,就顺手将信递给魁尔。
魁尔展开信,倏地站起身来,面色惨白。
“写什么了?”江沉舟也跟着站起身来。
魁尔怔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视线:“梅小姐说要自杀,想见我……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