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小姑娘睡成个难以形容的姿势,慕尧脱了鞋,跪在床上给她擦脸,擦掉一脸的泪水和鼻涕,她的皮肤好,跟小婴儿似的没有毛孔,胎毛一层绒绒的,因为难过和哭泣而染上胭脂花的颜色。就慕尧巴掌长的短发散在床单上,叫人想起她高三那年学校抓升学率管的特别严,女孩一律得剪短发,她哭着回家闹,让老爹找老师,不然就绝食闹脾气,总算是保住了那把头发。
可现在,说剪就剪了。
在报社第一次见她那天,踩着拖鞋踢踢踏踏进来他险些没认出人,一头的短毛毛,看着不顺心。
可那天去青龙峡,见她戴顶黄色小帽,又觉得其实短发也衬她,人更显小,说高中生都有人信。
醉汉呼噜噜嘟囔什么,热,挠挠脸,翻个身,还是不痛快,迷迷蒙蒙扯领口,不得要领地把自个扯烦了,闹着什么,慕尧凑近听,听见她说:“勒。”
他的目光顺势稍微下滑,看见小姑娘弓成虾米的后背上勒出一道纤细痕迹。
“该。”男人赌气低语,不帮忙,把人脸扭过来糊了一把,觉得都看见黄油了,蹙着眉翻一面,再糊一把。
小姑娘觉得稍微凉快了,哼哼地往这边凑,一双腿长得老开,裙子挂在腰上,打底库露在外头。慕尧见怪不怪,打低温度,拉过来被子盖住,换做平时,这丫头胆敢穿外面的衣服上床是要挨揍的。
女孩小小的手在睡梦中拉住他,不算太紧,可他就是没拿开,这么看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丁思南是被渴醒的。
能不渴么,喝了酒,又哭又闹一整晚。
坐起来才发现不是在自己家,然后关于昨晚的记忆全都从未知空间抽了回来,嗖一声,意识到位,那么,慕尧那句“没要结婚”也到位。
如果可以,丁思南想把自个敲晕继续睡。
人间太难,不值得!
她摇摇摆摆迈着鸭子步出去,扶着墙探出一颗乱糟糟的小脑袋瓜,怯怯打量四周,发现慕尧躺在沙发上,手臂搭在额上,微微遮住眉眼。这套沙发被他一躺,明显变小很多,男人的小腿搭在扶手上,腾空了半截。
这样怎么睡得舒服。
小姑娘揪了揪手指,小声喊哥哥。
原本乖乖凑在主人身边的小乃狗听见声响,回头凶巴巴汪一声,待看清是谁,突然不吠了,歪着脑袋瞧着,再瞧瞧紧张抓地的五彩脚趾豆,颠儿颠儿过来,小爪子好奇地摸摸。
“痒。”小姑娘笑着躲,“你怎么突然变了啊?”
小狗啪嗒啪嗒围着她转,汪汪叫。
慕尧就这么被吵醒了。
昨晚闹了一宿,他睡的也不舒服,起床气很重,想把小狗给烤喽。
一转头,看见墙角怯怯的小丫头,和不知什么时候乖乖蹲在她脑袋上俯瞰四方的白色小狗,叹口气,起身直径去厨房倒水,然后把温度刚刚好的水杯塞小姑娘手里,顺便拎走了无法无天的小讨厌。
他拍小狗皮鼓,教训:“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小乃狗在主人手里哼哼唧唧,看得叮小姑娘无端腾升一股羡慕,眼巴巴咬着杯子。
慕尧眼风一扫,努了努下巴给这丫头派任务:“去喊他俩起床。”
叮小姑娘一愣,目光顺着哥哥下巴扬起的方向看向客卧房门,再不可置信地转回来,小脖子跟上发条似的,大眼睛里含着惊恐:“啥?”
哥哥明显不耐烦:“你不吃早饭了?”
因为丁思南胃不好,所以在家一日三餐里最不能忽略的是早餐,休息天对门哥哥都有本事把她拎起来吃了饭再放回去睡懒觉。
所以,小姑娘条件反射点吧点吧脑袋:“要吃的!”
这决心表得实在狗腿。
然后眼里染上愤怒,哒哒哒走过去哐哐哐敲门:“喂!里面两个!干嘛呢!!!赶紧起床不要太过分啊!”
身后,男人没了之前的不耐烦,微微发笑,就让喊个起床而已,自个往身上加戏,怎么就过分了?人都打算见家长,没几天就真是两口子了。
说来慕尧就没见过金元宝这么顺的人,打小含着金汤匙,工作不愁前途明朗,人说事业得意情场未必,可这家伙感情也很顺利,跟陈九儿两情相悦,他这背景,陈家应该没得挑。
想到这,男人又躺回去,小臂搭在眉眼,唇角没了笑。
只听见小丫头哐哐敲门,敲得里头陈九儿不好意思:“我,我们早起来啦!”
慕尧闭着眼安排:“牙刷杯子都是新的,收拾一下带你们出去吃饭。”
、、、
皇城根下吃的那叫一个多,光早餐都能给你数上几百种,从前老佛爷吃饭能压断桌子腿,宫里的吃食渐渐也传到外头,炸咯吱、驴打滚、山楂糕、豌豆黄,吃的是个精致,相比之下小老百姓则喜欢量大实惠,卤煮火烧、面茶烧饼、一斤大葱猪肉包子配豆汁儿,内吃的是个熨帖舒坦!
丁思南坐在后排和陈九儿咬耳朵,姑娘家说悄悄话的时候前排哥哥们很体贴地开了广播听路况,叮小姑娘一顿掐,把她九儿掐得花里花哨直求饶,最后拿出杀手锏反问:“你昨儿的事记多少?”
叮小姑娘老实了。
她就这么一个优点,喝酒不忘事。
全记得,知道自己哭得很丑,知道自己缠着哥哥不撒手,知道被罚站了,知道自己……
当然,也记得哥哥说的每一句话,记得哥哥要被气死了,记得哥哥揍她屁股……
所以,从楼上下来坐进车里到现在,都没敢主动搭话。
她现在在笑在闹,其实都强撑的,不然能怎么办?她闯祸了就知道跑,现在在人眼皮子底下跑不了,只能装傻卖乖。
其实她看哥哥也挺讨厌她的,不然这一早晨连个眼神都不给。
慕尧把一车人拉到几条街外的护国寺小吃,虽不是总店但味道八九不离,想吃什么都有,这个点位置上都是人,多半是慕名而来的游客,丁思南跟游客也差不多,没来过,看什么都新鲜,玻璃橱窗里落着一叠驴打滚,她眼巴巴瞧着,跟陈九儿说昨晚桌上也有。
只不过还没动筷她就喝糊涂了。
挺想尝一口。
慕尧和金元宝在前头点单,一眼扫过来,瞧见家里妹妹没出息的样子,在收银员重复菜名的时候张口道:“麻烦您,多加一碟驴打滚。”
东西上齐了,俩姑娘排排坐,还是老样子,俩哥哥一人伺候一个,金元宝忙不迭把刚出锅的糖卷果递给九儿,丁思南瞅了瞅对面慕尧的脸色,捏着筷子想夹驴打滚。
只见慕尧让她等等,指尖一枚胶囊:“先吃了。”
是胃药。
叮小姑娘乖乖把药吞了,再乖乖瞧着哥哥。
慕尧点点碗:“只能喝小米粥。”
养胃。
叮小姑娘:QAQ!
犯错的宝宝就没资格吃驴打滚么?
那么多陈九九怎么吃的完?
浪费夺不好啊!
可现在不敢调皮,恹恹地喝粥,喝完了秀秀气气擦嘴,然后乖乖等大家。
本来没奢望,可慕尧动了动,把那碟驴打滚往她手边推了推。
小姑娘眼一下亮了,水汪汪瞧着哥哥,慕尧撇开眼没吭声,眼尾倒是能瞧见丁思南盯了他好几秒,得到默许后夹了一个放嘴里慢慢嚼,跟小时候谁哄她喝可乐都要指着天说等太阳公公出来才行一模一样,凑近了跟他说:“小尧哥,我就只吃这一个,我知道,糯米的不消化,我不贪嘴。”
慕尧嗯了声:“随便你。”
是个很高冷的姿态,冻得丁思南宛如置身北极。
南春碎碎念:
啧啧啧,男人生气起来真的不好哄!丁宝你加油!
昨儿人太难受,后腰那截跟要断了似的,死活码了一章,结尾忘记说明儿见了,都等我呢吧?抱歉抱歉!确实,单更实在不符合我的人设~~等我好了会乖乖多更的~~
今儿也先这样,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