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郑丘廉也没什么能隐瞒的了,他告诉郑丘远:“几个月前,爸爸误入实验室,吃了一颗再造丸还童了。程吉利一直想做这方面的生意,中途被我拒绝了很多次,我本来以为他放弃了,没有想到——”
郑丘廉神色痛苦地说:“爸说过让我防着他的,可我从来没听过他的话,我甚至顶撞他,猜忌他…… ……”
难怪郑颜会打我,原来是我爸在打我。
思绪由震惊中回炉的郑丘远浑浑噩噩地想。
“那你也不能去!”
震惊过后,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他比郑丘廉还了解程吉利的真实为人,他杀过很多猫,猫死的很痛苦,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静,他不拿猫的命当命,人的命,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不行!爸爸在他手上,我不能,…… ……”
算了!拼一回!
“我跟你一起去。”
在郑丘廉反驳郑丘远的同时,郑丘远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他说:“哥,那里我比你熟,我跟你一块去救爸爸!”
“你们谁都不能这么去!”在郑氏兄弟首次拧成一股绳,打算去就郑颜之的时候,拦在车前听清楚事情原委的宋倾情终于爆发了,她说,“老郑,丘远,你们都冷静一下!现在不是表现父子情深的时候,爸爸发这条信息不是让你们单枪匹马地跑去救他的。”
宋倾情平日里是个温声不响的人,但是条理向来比别人清晰,她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通知杨院士,请他出面向公安部门的同志寻求帮助。爸爸之所以没有脱身,一定是因为对方的人数多于他能应对的程度,你们过去能做什么?送药,谈判,还是答应跟程吉利合作?”
宋倾情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在点醒郑氏兄弟的同时,把隔壁张家前来找老张玩耍的郑颜喻也点醒了。
他本来是到老张家玩的,走到院外时,无意听到了郑氏兄弟的这番对话。郑颜是郑颜之的这件事,他是今天才知道的。他的许久不用的脑子没有精明到可以想出这世间还有能重活一次的人,但是这个结果竟然意外的并不让他觉得震惊,他只知道郑颜之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儿子,朋友,兄弟,随便哪一个吧,郑颜喻对老张说:“我们去救郑颜好不好?”
“好。”老张毫不犹豫的点头。
丘陵坡实验室。
郑颜之进入实验室后,程吉利就恢复了平和。他忽然开始自省,刚刚踹椅子的行为实在不够绅士。他原本不该这么失态的,他原本应该带着谦卑的态度,跟郑颜之好好谈一谈。
踹翻的椅子被他一张一张的扶起来,挑了一张最顺眼,将郑颜之请到座位上。
他说:“郑先生,初次见面,晚辈失礼了。”
郑颜之似笑非笑地扫过地上的面粉,他是少年面,笑的时候仍是一脸稚气,平静坦然,却又给人以复杂精狡之感。
他意味深长地说,“程先生招待的很周道。”
他知道程吉利必然是有“生意”要跟他谈的,因此说了这句话后,便静待他的下文。
程吉利在郑颜之的安静逐渐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暂时愿意相信,同为商人的郑颜之是可以跟他达成一些共识的。
“郑先生,生意场上不将恩义,这是您的名言。我研制再生丸,确实动用了一些不大光彩的手段,但事已至此,我觉得咱们应该抛开杂念,单从利润讲起。您是再生丸的最佳受益者,我是再生丸的复制者,复制再生,再生复制。”
他说:“我算了一笔账,您不妨再过目之后再确定要不要合作。”
程吉利坚信郑颜之手里有真的再生丸,他山穷水尽,只有真药才能救他。
郑颜之没看程吉利的帐,以手支头,闲适对答。
“这笔买卖谈不成,注定亏本。”
“为什么会亏呢?”程吉利不耻下问。
郑颜之想了想,说“良心有亏,道德有亏,为商者先立人后立本,人都立不住何以立财?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哈。”程吉利摇头失笑:“郑先生,我记得您并不是一位善主,您当年收购对头公司万景集团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手软。”
“所以我老了以后在你这儿遭了一难。”郑颜之自嘲道。
“我怎么会让您遭罪呢?”
程吉利对不远处的大老白招了招手,大老白立即会意,将事先被捆好的小白和郑礼带到郑颜之面前。
“我不会让您遭罪的,但是您要是不同意合作,身边的人就要吃点苦头了。”
郑丘廉等人很快联系到了老杨,老杨的眼皮正在左右眼交替跳跃,他说:“我就有种预感,咕噜要出事。你看这准不准?”
郑氏兄弟无视掉他眼皮上贴的白纸片子,左右护法一样架起这人就走。
再造丸的意义非同小可,老杨早在三天前就向上级取得了许可,与市公安局同事取得了联络。郑丘远对实验室地形相对了解,在经过一番询问后,警车立即出警,迅速朝丘陵坡实验室驶进。
“郑先生,我的耐性有限,就算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总不会不管孙子和这位——”程吉利哑然失笑,不知该如何称呼白隽。同学,玩伴,还是小女朋友?在座的几个人里,只有郑颜之知道白隽的真实身份。
程吉利说:“我这儿还有一部分再造丸,是上次喂猫的那批,这批药没有你的面球那么麻烦。不用吃一箱,三五分钟就能让你看到他们是如何撑死的。”
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我求的是财,对杀人害命一点兴趣都没有,您又何必逼我呢?”
狗急跳墙。
程吉利这次是孤注一掷了。郑家的人,他该得罪的都得罪了,迷倒郑丘远,绑架郑颜之,除非郑颜之肯跟他合作,不然这起事件绝对无法善了。
恶水穷寇,末路难行。面前的程吉利让郑颜之想到了这两句话。
“有烟吗?”
他神色淡然地问他。
程吉利亲自为郑颜之点燃了一根,烟是柯敏的,而柯敏一直在打饱嗝。她似乎是被那一堆面团粘住了肠胃,虽说是粘住了,脑子却不糊涂。不糊涂的柯敏决定静观其变,她也想要真药丸,甚至比程吉利想要的心还要迫切。
烟从郑颜之的口中吞吐而出,在无菌灯下染成青蓝色。他在烟气缭绕中将手搭在了一扇窗户上。
“郑先生,我不介意二手烟。”
程吉利对郑颜之是时刻严阵以待,这扇窗是离山后最近的所在,破窗而出就有大片空地可以逃窜。
郑颜之莞尔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小白和郑礼说:“不过是两个孩子,手还捆着,开扇窗户还怕他们跑了?”
白隽跟郑礼所在的位置是一面白墙,墙边是一道门。郑颜之的意图在门不在窗,郑颜之在赌,赌郑丘廉带人过来的速度,和小白解开反捆在手腕上的麻绳和打开那道门的时间。
小白是有点小本事了,永远能从胳膊袖里“变”出一两样小工具。他知道她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药我可以给你。”郑颜之说,“你放他们走,活到我这个岁数,也确实不该讲什么恩义了。人死一捧土,谁还管身后的好坏。”
反剪在手腕上的麻绳被小白割开了,她在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时,递了一个眼神给郑颜之。郑颜之会意,向柯敏招手,示意她也过来。
而在柯敏移步到他身前时,小白早已错开郑礼,将工具插到了门锁上。
一分钟,以她的速度,至少需要一分钟。
程吉利不知道郑颜之的玩伴会有这种手艺,他的全副精神都在郑颜之的身上。
郑颜之还是不顾他的意见开了窗,程吉利的注意力又被窗户分走了一部分,他得防着他翻窗逃跑。
“郑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耍什么小花样。”他严阵以待地笑看着他。
“哪有那么多小花样。”郑颜之伸手入怀,很久不活动筋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
“药在哪儿呢?”程吉利温和的问他。
“别急,不是在这儿吗?”
在白隽打开门的同时郑颜之迅速扣住程吉利的手腕,右手出拳。
“跑!”
他对郑礼和小白道。
“别管那两个!先看住郑颜之!”
程吉利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重拳,大老白等人闻声而入,实验室里乱成一片。郑颜之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了,他这副逐渐衰老的身子骨也挨不过几个小子的拳打脚踢。
程吉利头昏脑涨地爬起来,男人之间的力量冲撞最容易使人失去理智,程吉利命人压制住郑颜之,挥手就是两拳。郑颜之的嘴角见了血,柯敏慌了,拦在程吉利面前高声厉吼:“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从研制这个项目开始我他娘的就疯了。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开!”
程吉利一声令下,柯敏就被捆成了另一个“人质”,可惜这个人质不值钱,捆她只是为了少一点麻烦。
他重新捞起郑颜之,忽然爆发出一串大笑:“您不想活为什么不早说呢?你以为他们跑的出去吗?后门也有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