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宾馆的路上,嘉语还是和四班班长走在一块儿,廖东又被苏教授拽着说话了。
小姑娘有点八卦,一直小声问关于廖东的事情。“嘉语姐,你和廖学长是不是很熟啊。你悄悄告诉我嘛……”
“唔……算不上,我和他原来是同学嘛,不过他,大三时去做交换生了,毕业照都没拍呢。”嘉语实在拗不过小姑娘,如实说。
嘉语一开口可不得了,班里好几个女生也迅速过来问起来。
“那他很关心你嘛,我看他下午一直在后面跟着你走的,班里好多女生都回过头看他呢,他真的好帅啊,腿好长啊,他有多高啊,是不是有1米85了啊。”
“大概182,183这样吧。”嘉语本不想再说下去,又听小姑娘们絮叨了几句,没忍住说。
“哇,那他比例可太好了吧,我以前听说过他呢,他成绩很好,又为学校拿过奖,还是篮球队的,怎么这么厉害啊,不过听我一个学姐说,在我们学校几年,他都没女朋友,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嘉语姐,你问他了吗。”
“嘉语姐……”
嘉语听着自己的名字被几个小姑娘来回念,头都大了,她赶紧说,“好了,有没有女朋友属于私人问题,别八卦了啊,马上就到宾馆了,你们好好休息,明天还得进保护区呢。”
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实际上又拉了个群,微信上聊的飞起。
虎岭入夜以后,温差还挺大的,嘉语披了件外套,在宾馆外头发呆,跟她同住一间的助教在跟男朋友视频,一会儿甜心,一会儿亲爱的,嘉语不好意思在里头待着,只好到外面透透气。
度假村建在保护区外约三公里处,远远能看见群山连绵,夏夜清凉,漫天星光,银河迢迢。度假村路灯不太亮,不像城市里光怪陆离,照亮不夜天,这里良夜永行。院子里摆着几株昙花,似乎到了要开的时候,嘉语下午回来睡了一会儿,这时睡不着,索性等着昙花一现。
她的思绪也随着夜风中草木和不知名的花草香飘散了很远。
自己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宛如一场梦。廖东,也快三年没见了。
她想起班里那几个女生八卦的话,他,谈恋爱了吗。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或许是已经有人在他身边了吧,如果没有呢?嘉语捂着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想,那我可以吗?
他是X大归国的双学位,如今又在创业,而自己呢?苏教授最近愈发看不惯她,学校的评级自己多半也是陪跑,助教而已,拿着死工资,在B市,除了教职工宿舍,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她当年为什么一意留在B市,不回江城呢,哪怕是考个公务员回江城,也比在B市压力小很多。
她只是在赌,赌廖东毕业后如果回国,第一个选择的地方一定是B市,又或者A市。
她赌对了,他真的回来了,而且在今天,在一个如同当年一样的野外考察中见面。
“嘉语,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
廖东出来接了个电话,顺便下楼透透气,顾卫铭那边说公司手续大概已经办下来了,也招了几个人,但都是计算机比较厉害的,需要B大更多那个专业的学生。
他回国以来一直在办这些事,多且杂。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想要抽一支烟。
他已经很久都不抽烟了,但是最近压力太大,似乎又有一点蠢蠢欲动。
他下楼在前台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就看到嘉语站在院子里,女孩儿恬静的侧脸映在月光里,身边是几株将开未开的昙花。
她换了一条看起来很居家的白裙子,外头罩了一个外套,只露了一截细细的小腿,在夜色里白的发光,脚踝莹润,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上面松松的绕着一圈红绳。
嘉语不是那种高挑的女孩子,身高堪堪到廖东下巴处,以前觉得她像一只白兔子,小小的,软软的,好像一手就能握住,他这才发觉自己盯着人家的腿看了很久。
嘉语看到廖东站在走廊那里,握着打火机把玩,他高大挺拔的身躯隐在夜色中,那一点火光明明灭灭,照着他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
他的嘴角虽然上扬,但嘉语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烦躁,反复按着打火机的手指,还有那支没有点燃的烟。
“我出来透透气,室友在跟男朋友打电话,我就不杵在那里了。”嘉语冲他笑,指着旁边的几株昙花,“今晚这个昙花,就要开了吧,我想等着。”
“是啊,昙花快开了,你好点了吗?不早点休息吗?”他问,将打火机收在了兜里,夹着烟的手还是反复捻着滤嘴。
“我没事了,下午时又睡了一会,现在也不是很困。”嘉语看到廖东向她靠近,好奇地看着那几株昙花花苞,听到他说,“唔……那就好,昙花开花时间太短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我跟你一起等吧。
嘉语只好点头,寂静的夜里,周围只有虫鸣声,她从未想过,竟然和廖东一起等一株花开。两人就坐在回廊下,一时无话。
“你……”
“你……”
“你先说……”两个人同时开口,看着对方的双眼,又笑了出来,廖东心里奇异的平静下里,看着女孩白皙的脸,小巧的鼻梁,淡色的唇,觉得她如同一株未开的昙花,假如触碰一下那花瓣,一定是柔嫩至极的。
“你听过,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故事么?”嘉语本想说点什么调节气氛,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同时开了口。
廖东让她先说,她却把刚刚想问他的话忘记了,只好指着昙花,见廖东摇头,说这个故事,“昙花是个花仙子,本来是每天开花,但是后来爱上了一个叫做韦陀的的人,她每天只在看到他的时候才开花了。”
廖东听了,笑着说,“那昙花真的是很痴情的花了。我们今天能等到它开花吗,毕竟也不是韦陀呢。”
那昙花紫色外衣已经全部打开了,白色的花瓣也有了张开的弧度,实际上再等一会儿一定就开了,嘉语说,“会开的,只要耐心等待,就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她的手指拂过昙花花瓣,看上去竟比那花瓣还要白几分,有种脆弱的美丽,廖东也不知道是在看花,还是在看那只手,他耳边是她温柔和缓的话语,似乎在劝他耐心等待开花。
廖东却听着,觉得是在劝他做事情也要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公司里的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哪里会一下子就全部做好呢?先前的烦躁已经一扫而空,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和她在一起时,总会有一种奇妙的安定感。
“看!已经全部开了!”耳边传来嘉语惊喜的呼声,他却在看女孩儿的脸,本来有些淡的五官生动起来,就像昙花开了,皎洁的月光之下,却比月色还美。
妙法莲华经里说,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
嘉语被昙花开放那一瞬间所震撼,抬眼看廖东,想分享这份喜悦,却撞进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她的欢喜恋慕,快要藏不住了,嘉语听见自己的心跳,廖东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
然而这深情却如同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廖东很快转眼去看昙花,夜色掩盖下,他悄悄红了的耳根,嘉语没有看见。
“真好看。”廖东说。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廖东向她告辞,“嘉语,明天我就要走了。”
嘉语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他说,“我这次来是因为公司,需要取样本,用以仪器测试,今天上午跟着苏教授,已经拿到东西了,而那边又需要我回去,所以,原本计划多呆几天的,现在也不得不回去了。”
他跟她解释回去的原因,嘉语心里划过一丝怅然,也是,廖东这次来是为了工作,工作完成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廖东和她一起进了酒店大堂,亮如白昼的灯光照在嘉语脸上,连那抹失落的情绪也被他捕捉到了,事实上他很少注意到这些,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嘉语确实是因为他说要离开而失落的。
他又说,“我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你的变了吗?”
嘉语回,“没有。”
“那好啊,你在B大,过段时间我来找你啊。”他将她送到她住的楼层,“你要注意身体啊,多锻炼,不要像今天这样中个暑都差点晕倒了。”他终究是没忍住,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脸侧,意料中的滑腻,他落荒而逃,只剩嘉语站在原地,通红了半张脸。
“嘉语,你怎么不进来?哟?脸怎么红成这样,又不舒服啦?”室友正好打开门,狐疑地看了嘉语一眼,觉得拐角处有个影子一晃而过,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啦,我刚刚走的太急,有点热而已。”嘉语解释,也不和她多聊,赶紧进了房间,拿了衣服一头扎进了浴室。
他为什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呢?
嘉语站在淋浴头下,热水从头到脚浇下来,她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