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上了楼,在电梯里蓝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天啊,你们两个也太浪漫了吧。”
“上交给国家的男人都这么会谈恋爱吗?”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李明熙举手问:“你怎么确定那杯水是乘务长让我给你送过去的啊?”
季燃看看蓝乔,说:“这个,是我们的秘密。”
“我还有个问题。”
蓝乔咳嗽了一下,小声道:“你们别忘了江湖道义。”
李明熙笑笑说:“抱歉哦,乘务长。江湖道义我们懂。可惜,我们不是江湖中人啊。”
季燃牵过蓝乔的手,安抚道:“没关系。”
“季队长,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季燃看着李明熙,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见过的。”蓝乔提醒道:“在机场,飞机发动机故障那次。”
“哦,那次我是协助机场消防出任务。”
“是吧。我就说在飞机上见到你的时候,感觉似曾相识。”
坐李明熙旁边的小月举手,“季队长怎么着也该给我们讲讲你和乘务长的恋爱经历吧。这可是我们乘务长第一次带家属出席呢。”
蓝乔脸突然红了,“你们不吃饭了?待会儿飞机上可没工作餐。”
“我对她,一见钟情。”季燃拉着蓝乔的手,看着她说:“我是她第一个带来见你们的,也是最后一个。”
“霸气。我看我们该改口叫姐夫喽。”
“姐夫!”
桌上的人应和着,季燃并没被她们的阵势吓住,相反,他很享受,一边笑,一边给蓝乔夹菜。
“我吃不完啊。”
“你吃不完,我吃。”
李明熙咂摸着嘴里的筷子,叹气道:“看他们恩爱的样子,好想谈恋爱。”
在返回远南的航班上,乘务员主动给季燃升了舱,蓝乔头上的服务灯依旧一遍遍的亮起,只是这一回,李明熙没感到丝毫厌烦。
相反,她觉得这两个人简直要甜炸了。
有几次她去经济舱的路上都看到坐在前面的季燃偷瞄蓝乔,那眼神专注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万米之上的高空,空气稀薄,光在这里快速传播,爱也跟着蔓延。
出了机场,蓝乔没坐班车,季燃牵着她一路走到停车场。
“这里过夜停车费很贵的。”
季燃笑了,“所以啊,别让我等太久。”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再坚持一下。”
“过年和我回家,去见见我爸妈。”
季燃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手在方向盘上攥了好几下。
“是不是太快了?”
“快?”季燃冷笑道:“我恨不得明天就把结婚报告交上去。”
听到结婚报告几个字的时候,蓝乔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她小声说:“其实,我们也没有特别了解彼此的状况。结婚,还早吧。”
“你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蓝乔听出季燃有些恼了,“我明白你是为了让我们的关系更加稳定牢固,也是对我负责。”
“你不明白。”季燃打断她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父母,不是因为那些在别人看来的负责,是因为我爱你。”
“恋爱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可婚姻涉及的是两个家庭。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些事。我可能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你懂吗?”
谈到家庭,蓝乔不像往日那样自信,好像突然没了底气,尽管她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语无伦次的表达已经暴露了她的慌乱。
“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再给我点儿时间,好吗?”
季燃握着她冰凉的手,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好。”
到了宸章,蓝乔要季燃上去坐坐,刚下车,队里来了电话,他不得不先离开。
“明天我要飞国际航班。”
“多久?”
“一个星期。”
“好。”
“季燃。”蓝乔上前抱住他,说:“给我点儿时间,我真的是还没准备好。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爱你。很爱很爱的那种。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这是蓝乔有生以来第一次朝父亲以外的男人撒娇,温顺的像只小猫,软软的趴在他怀里,让人不忍责备。
“我没生气。我只是不知道你是抗拒结婚,还是抗拒和我结婚。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可在你这……”
蓝乔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如果抗拒你,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季燃一手抱着她,一手将碎发拢到她耳后,轻声说:“是我太着急了。不过,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爸妈都是很随和的人,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真的吗?”
季燃捏了捏她的鼻尖,笑说:“人家都说丑媳妇才怕见公婆。没想到,我老婆这么美,也会怕。”
“也不是怕。我是觉得咱们两家的背景差的有点儿多。”
“哦,那你一定是觉得我这个基层消防员配不上你这个大美人喽。”
“说什么呢。”蓝乔推了他一下,“你爸爸妈妈听上去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我妈那个董事,完全是坐享其成,都是我姥爷打下的江山。她除了投胎技术好一点,别的也没什么。哦,对了。还有找老公的眼光准。这点你倒是和她很像。至于我爸,他到今天这个位子,背后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况且,退一万步,将来和我过日子的人是你。我只想你快快乐乐,少点儿烦恼和心事。”
从见到蓝乔第一面开始,季燃就很确定,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藏着不可捉摸的东西,像是湖底的水草,表面风平浪静,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缠着她,那股力量隐秘而又牢固,让她无法脱身。
他想知道藏在她眼里的秘密是什么。
也许蓝乔说的对,他还不够了解她。
季燃抱着她,安慰道:“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了解你,不急。”
蓝乔站在楼下看着季燃调转车头,直到那束红光消失,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这么舍不得,人都走了。”
“顾风?”蓝乔朝暗处看,一个淡淡的影子从两栋楼之间斜了出来,“你要是再黑一点真的就跟这暮色融为一体了。”
顾风笑了,露出白牙。
“上去吗?”
“方便?”
“不方便。”
蓝乔拉着行李箱转身走进单元门,顾风跟在后面踢了踢大门。
“你怎么不进来?”
他手一抬,露出手腕上扎着的白纱布。蓝乔回去给他开门,这才看清他脖子上的牵引绳,“怎么弄的?”
顾风只是皱皱眉,不说话。
“算了。问你,你也不会说实话。”她拎起胳膊看了眼,嘱咐道:“刀伤,这几天别沾水,记得定期去医院换药。别自己瞎弄,小心感染。”
顾风说:“死不了。”
电梯门开了,蓝乔走进去,看都没看,就说:“是死不了,最多就是截肢。”
“那还挺严重的。”
“严重吗?对你们来说,有条命不就是好的了。”
顾风瞥了她一眼,“我们也是有感情的,伤不起。”
蓝乔不屑,“你们那么厉害,自己哪会受伤,从来都是叫别人受伤。”
顾风没再说话,一直到蓝乔家,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只木雕盒,才说:“这盒子挺漂了的。”
蓝乔从更衣室出来,换了一身运动服,坐到他旁边,伸手要回盒子。
顾风问:“里面是什么?”
“扣子。”
“扣子。”顾风一边重复,一边打量蓝乔的表情,“挺重要的?”
“恩。”
她把盒子放到手边的矮柜抽屉里。
“东西呢?”
她转身问。
顾风从兜里掏出一枚黑色圆形胸针,“这个东西重要,还是刚才那扣子重要?”
“不一样。”蓝乔起身问:“喝水吗?”
“你啊总算是想起来给我这个病号倒杯水了,不枉我托着半条废胳膊跑了大半个城去给你拿这个东西。”
“你每年都拿个殡仪馆的纪念品来我这换杯水喝。如果哪天我不给你这杯水了,你还会替我去看他吗?”
顾风端着杯子,愣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你和那小子订了?”
“还没。”
顾风说:“我会尽量在你成家之前让你有机会去看一看师傅,也算了他一个心愿。”
蓝乔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觉得平平安安才最重要。也许,无名无姓的躺在那儿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起码,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一样是孑然一身。死了,躺在那儿留下名姓无非是给活着的人一点儿慰藉。”
“别的人叫死了,我们叫牺牲。”
“是。你师傅,我的父亲,为国为民,算烈士。”
“他就是烈士。警号:02……”
“别背了。”蓝乔说:“你们档案里记住的永远是那串冰冷的数字,而我只想记得他的名字。我也只有在想起那个名字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我也有过父亲。”
“蓝乔,要怎么做才能从你脑子里抠掉那天的记忆?”
“没办法。”蓝乔笑了,嘴角微微抽动,苦涩慢慢从心里溢出来,她又喝了口水,“怪你那天你进到手术室太晚了,让我看得太真切,真切到我只要拿起手术刀,两只手就止不住的抖。”
“师傅也不想,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师娘和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他。你们不是常说,‘一家不圆万家圆’,我们家的缺憾是永远都补不回来了,我只希望别再有人躺在那里了。”
“干这行,哪个会怕死。”
蓝乔看了顾风一眼,本想瞪他,瞥到脖子上的白绳便忍了下来,“你们不怕,家人怕。别总用你们的伟大轻视他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