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童婕分明站在副驾驶一侧的窗外，眼光却直接越过了蓝乔，一如不曾见过眼前人那般，熟络的和季燃打招呼。
那声音还真是甜美的刺耳。
蓝乔眼光低垂，不去看任何一个人，自顾自的浅笑着。
季燃回头对季莱说：“我和你嫂子要先回家，后面有出租车。”
童婕听到“嫂子”这个词的时候，手抬起来盖住了肩包上的水晶扣。
季莱怔住说：“现在很晚了。”
她声音慢而长，仿佛是在等一句挽留。蓝乔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但想到要和男朋友的前女友同乘一辆车，此刻她没恼火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她在前面，默不作声。
“下去。”
季燃一边打火一边撵人。
季莱刚要顺着敞开的车门下去，童婕转身将车门关上，说：“我自己叫车去酒店就好了。不然莱莱送我过去，还要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不行不行，最近网约车出事的特别多，你一个人，又是刚回国，来远南人生地不熟，我也不放心。”
“童小姐不是远南人？”
蓝乔一开口，季燃便明白了。
“我是津洲人。”
“南大可是津洲最响的招牌。”
“是。”童婕看看季燃说：“我就是南大毕业的。”
蓝乔笑了，也看向季燃，“你的老同学远道而来，你不尽地主之谊就算了，总不好让她为了安全去等大巴吧？况且，还是你妹妹的朋友。”
蓝乔话里话外与这两兄妹划清界限，虽然脸还是笑的，但心思不言而明。
季莱在后面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和童婕来来回回想上车的拙劣借口算是被蓝乔一句话撕得粉碎，出租车不安全，还有大巴啊。
蓝乔回头对童婕说：“你知道的，季燃的性格就是有点儿别扭，上车吧。”
“谢谢嫂子。”
蓝乔笑了，对季莱说：“嘴巴这么甜，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不要不要，你和我哥幸福就好。”
季莱从后面探出头，努力想套近乎，蓝乔跟季燃说：“我累了，先送我回家。”接着，她便头靠到一边，闭上眼睛睡着了，季燃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季莱，她哥可能被她害惨了。更让她惊讶的是，蓝乔似乎知道童婕和季燃的事情，她越想越坐不住，人藏到角落。
没一会儿，季燃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没看，季莱在后面轻轻踢了下他的座椅，他晃了下手，腕上的表亮了，信息是季莱发的，内容简单到一块儿小小的腕表就放得下，“你坦白了？”
季燃没回，也没说话，只是通过后视镜瞪了她一眼。
答案算是十分明了，季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童婕在另一边正看着他，目光交错的瞬间，季燃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神只有在收回去落在蓝乔身上的时候，才温柔起来。
她不觉握紧手里的水晶扣，那坚硬的东西此刻扎的她心疼。
车开到高速路分岔口的时候，蓝乔突然开口，“走左边，先送我回家。”
季燃打开转向灯，从右车道变道左边。余光里瞥见车上了高架，蓝乔才又闭上眼睛。但是，额头的神经蹦得厉害，她根本睡不着。
人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蓝乔此刻才明白，人家装睡纯粹是不想搭理你，你还叭叭的去打扰，真烦。
车到小区停下，蓝乔推门下车，她正要去拿行李，季燃从另一边下车，跑过去拦下说：“你先上去，东西我回来时拿上去。”
“不用。”
蓝乔坚持，刚要动，被季燃拉到怀里，“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他抱着蓝乔，风吹过来，身体微微发抖。
刚才在车里他把外套披到蓝乔身上，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冰凉。
蓝乔没作声，推了他一下。
他没动。
眼下还有旁人，蓝乔不好发作，只是又推了推他，轻声说：“你放开我。”
“不放。”
“我不拿了。”
季燃说：“还差半句。”
“哪半句？”
“等我回来。”
蓝乔抬头说：“我看你就是在这消磨，倒没有快去快回的意思。”
季燃一听笑了，捧起她的脸，说：“我很快回来，等我。”
“衣服。”
“恩？”
蓝乔把外套递过去，“穿上。”
车在小区门口调了个头，季莱正好面对蓝乔，她按下车窗，摆手说：“嫂子，明天我请你吃饭。”
模样依旧伶俐可爱，眼神满是歉意。
蓝乔不觉笑了，跟她摆摆手。
“再见。”
送童婕到了酒店，季燃叫来门童将她的东西拿进去，季莱本想跟着送进去，人没走两步，被季燃薅着领子塞进了车里。
“季燃。”童婕叫住他，说：“我这次回来是作为专家参加远南主办的世界经济论坛。应该会住上一阵子。”
“那你玩儿好。”
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无关紧要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车从童婕面前经过，走远，她松开手，水晶框的边角在她手心扎了一个又深又红的点。
“女士，可以进去了吗？”
童婕点头，“走吧。”
“哥，今天这事纯属意外。我发誓，我完全没有让我嫂子难堪的意思。童婕姐在美国没少帮我，之前申请学校也是她给我做的推荐人。前几天，她跟我说要回国，而且是来远南，我总不能对人家视而不见吧。”
“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的？”
“年初的时候啊。在一个朋友的单身派对上。她认出我，聊着聊着，她说她还单身，我说你也单身。谁想到，你和我嫂子打雷闪电的。”
季燃哼了一声，“你人不在国内，词汇量倒挺丰富。”
“是吧，我可不会忘本。”
季燃瞥了她一眼，“坐回去。”
季莱松开握着驾驶座的手，靠到椅子上，“今天这件事，怎么说也是我的错。待会儿回去，你可要主动认错。我嫂子要是有什么家法伺候，你就忍着点。”
“不是你的错吗？”
“是，我承认，表面看是我的错。可她们俩不是我招惹的啊，所以根源在你。不过话说回来，哥你沦陷的也太彻底了吧，连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
“刘子建没和你交代？”
“他有吗？”想想刚才蓝乔和童婕同框出现的画面，季莱顿时觉得可怕，“哥，你怎么不早点儿提醒我。”
季燃懒得理她，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
到了家门口，季莱迟迟没下车。
季燃回头问：“你磨蹭什么呢？”
“哥，我还有件事没跟你说。你听了可别生气啊。”
“说。”
季燃眼睛盯着手表，指尖随时间一秒一秒的敲着方向盘。
“就是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不是碰上了嫂子嘛，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我嫂子啊。她说她男朋友是消防员，我说我哥也是。然后……”
“说重点。”
季莱悄悄推开门，嘴上机关枪似的一口气说完，“然后我说你哪样都好，就是贪图美色。还有你的前女友是你们学校的校花。”
季燃看着她窜到门口，人站在黑色大门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溜得像只兔子那样快。季燃打开车大灯，使劲儿晃了她两下，她挡着眼睛，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我也说你好话了，我说你要是能找一个像她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肯定做梦都能乐醒。”
话音刚落，眼前的光暗了许多，季莱放下手，车里的人按响喇叭催她进门，她另一只脚刚迈到门里，跟着车就退回到路上，然后一刻没停的开走了。
年关将至，街上的景象不似往日，灯火繁华依旧，只是人少了，车自然也不多，辗转两个地方后回到宸章，还不到一小时，只是季燃的车被挡在了小区门外。
保安从值班室出来，见开车的是他，就笑了。
“季先生。”
季燃问他，“附近有停车的地方吗？”
保安拉起保险杆，“开进来吧。几天前蓝小姐给你租了个地上车位，只是当时她不记得你的车牌号了，所以没录入。你跟我去登记一下就好了。”
办完手续，季燃上了楼，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人给他开门。
他坐在地上给蓝乔发了条信息。
很快，锁开了，门敞开一条缝，蓝乔正要转身，门缝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她用力抬了抬腿，季燃“嘶”的一声，“疼。”
“我不走，你放手。”
“真的？”
蓝乔蹲到地上，把手机放在一旁，屏幕虽然暗下去，但“离家出走”四个字以及季燃靠在大行李箱上的照片依旧隐约可见。
“就会装可怜。”
季燃笑了，“谁让你心疼我呢。”
她低头给他检查胳膊，头发披落在肩头，刚洗过澡，有股淡淡的小苍兰味道，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不该那么早拆石膏的。”
季燃把她的长发拢到耳后，露出白嫩细腻的脖颈，身体凑近了些，在她耳边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蓝乔耳珠泛红，捏着胳膊的手稍微使了点劲儿，“疼吗？”
季燃咬牙道：“不疼。”
“不疼，就把行李拖进来。”
“遵命，老婆大人。”
蓝乔起身说：“谁是你老婆。”
“这个世界上，只有蓝乔是我的老婆。”
“信你才怪。”
蓝乔转过身，眉眼带笑。
“老婆，我的行李放在哪儿？”
“你不是找好地方了吗？”
蓝乔答应的自然，季燃在她身后，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些，你什么时候放过来的？”
去到更衣室，蓝乔打开柜子，里面多了一些季燃的衣服，他衣服的颜色和老电视一样单调，黑白灰，然后就没了。
季燃说：“你上班那天。”
“那这个呢？”蓝乔指着他刚拿进来的大行李箱问：“也是衣服？”
“这些是制服。平时穿不到，放几件在这，以备不时之需。”
“给我。”
“恩？”
蓝乔说：“衣服我来放，你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