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杉矶回远南的航班是后天凌晨出发，所以睡得稍微晚点也没关系，蓝乔和季燃结束通话时已经是深夜一点。
躺在被窝里，聊天时的兴奋劲儿还没散去，蓝乔睡不着，反复翻看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眼睛亮晶晶的，不时发出笑声。
“恋爱中的人，相当于间接性精神病患者。”
这是她转发给季燃的，对方只回了两个字：嫉妒。
“这是涂虹转给我的。”
季燃回复：“那就更是赤。裸裸的嫉妒。”
蓝乔手指向下滑动屏幕，正好接通打进来的电话。
“喂，调度长。”
“蓝乔你们的飞行任务临时有变，前一个航班的李果，她护照找不到了。”
“什么时间？”
“早上六点。”
蓝乔看了下手表，两点整，除了接下任务，她别无选择。
放下手机，下了床，人一站定，她才感到头重脚轻。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休息，退房的时候，她在前台给组员们留了字条。
刚出门，风灌到衣服里，她哆嗦着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到机场时，正好是乘务组登机时间，国际航班对手机有严格限制，她来不及发信息，只能等中转再联系季燃。
“乘务长好。”
乘务员们已经等候多时。
蓝乔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随后说：“飞行守则和起落时间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里程服务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沟通。现在最重要的是整理好机舱卫生，然后准备起飞。”
李明熙站在最后面朝蓝乔笑得开心。
蓝乔到经济舱检查，路过的时候对她说：“恭喜你，升舱了。”
“这是我第一次飞国际，还有点儿紧张。”
蓝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应对变化有一个特别好用的办法：要是觉得紧张就尽量让自己慢下来。”
“知道了。”
蓝乔从机尾回到前面，站定说：“五分钟后，开放舱门。”
“乘务长，这是头等舱客人信息。”
“谢谢。”
蓝乔接过平板电脑并没拿起来看，而是随手放到了操作台上。
来机场的路上她和李果联系过，名单信息早已经记在心里。
等候乘客登机的两分半钟，身边的乘务员问她，“乘务长，听说李果弄丢了护照，所以请您临时救场？”
在工作中丢失证件属于违反航空飞行原则，严重的可能会被停飞，甚至辞退。
蓝乔说：“我们飞行是调度统一安排，其他的，我不清楚。”
舱门开放，头等舱的乘客先一步登机，蓝乔站在门口，一个不差的将人认清，并一一带到指定舱位，一旁的乘务员不由得叹道：“好厉害。”
她身边的空少，说：“你不知道吗，她就是英雄机组的乘务长。”
“啊。报纸上的照片太糊了，本人比那个漂亮好多。”
飞机起飞的时候，天空泛起青白色，机头向着有光的地方一跃而起，大约十几秒钟以后，机舱里亮起来，太阳一跃而出。
一夜没睡，蓝乔只觉得光像无数个细针那样刺得眼睛疼，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你还好吧？”
有人拉住她的手，她转向左边，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我和你一样一夜没睡。”
蓝乔笑了，大约是她的黑眼圈在阳光下过于明显。
“童女士，需要我给您放下遮光板吗？”
“不用。我就是好久没回去了，想到远南的人和事，睡不着。有安眠药吗？”
“为了保证您的飞行安全，不建议您吃安眠药。褪黑素可以吗？”
“好。”
蓝乔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褪黑素拿去给2A座的童婕。
“谢谢。”
“需要毛毯吗？”
“不好意思，我有洁癖。我自己有带，不过放在了包里。”
蓝乔笑笑说：“没关系，我帮您拿。”
童婕的包放在她身前的暗格里，蓝乔打开暗格，看到是随身携带的包，取出后又将它交还给童婕。
“其实，没关系的。”
童婕边说边拉开拉链。
蓝乔看到她包上的挂坠，是一个小水晶框，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您的吊坠很精致。”
“这个吗？”童婕举起来，说：“我专门找人订制的。”
照片里另外那个人的眉眼倒是十分熟悉，蓝乔越看心里越不舒服，两只手不由得握在一起，手背捏得发白。
“童女士，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按服务铃，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蓝乔。”
童婕的睫毛在阳光下抖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
过了很久，蓝乔在前面休息，眼睛扫过2A的红灯，李明熙见她一动不动，小声提醒：“乘务长，服务铃。”
说完，她感觉到阳光勾勒出的剪影微微起伏，像是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便瞧见蓝乔神色严肃，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飞行途中看蓝乔板着脸，而且脸色十分难看，直到跨出休息区那一刻，她才勾起嘴角。
等她回来，李明熙悄声问道：“乘务长，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
蓝乔语气轻松，只是咬字重了些，从胸腔里发出的闷声和往常的她大不相同。
李明熙感觉到了万米高空之上的低气压，缺氧一般令人窒息。
长途飞行的二十多个小时里，蓝乔在心里认认真真预备了一百种折磨季燃的方案。她甚至开始有点儿后悔没有去和顾风学近身格斗术。
“阿嚏。”
“儿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闵铮听到季燃打喷嚏，想要过去试他的体温，手还没到额头，有人就躲开了。
“你躲什么呀？”
季莱一边换频道，一边说：“妈，你看不出我哥不喜欢让人碰吗？哥，我嫂子也不能碰你吗？”
季燃瞪了她一眼，“我没事。是厨房的辣椒太呛了。”
闵铮说：“刘子建从小就喜欢吃你许阿姨做的这个菜。”
季莱闻闻说：“恩，朝天椒小炒肉，香。”
“你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还不是咱妈基因好。”季莱转头说：“哥，后天陪我去机场接个人呗。”
“不去。”
“为什么？”
“我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还是找刘子建给你当免费劳动力吧。”
“他最近在准备考试，我不想耽误他时间。”
季燃不理她，起身走上楼。
晚上七点，刘育竹一家人过来，刘子建急着见季莱，第一个跑进来差点儿撞到季燃，还好他身体敏捷，向后退了半步。
“还没过年呢，不用着急拜年。”
季莱见到刘子建倒是安静了不少，没跟季燃顶嘴，只是那两个人站在门口，互相看了两眼，竟然都脸红了。
这让原本无话不谈，常来常往的老战友，站在一旁尴尬了。
好在，无论家里还是外面，女人都能顶起半边天。
闵铮和李梅先聊起来，才慢慢打开局面。
刘育竹问季燃恢复的怎么样，又说要不要多休息几天。
季燃当仁不让，“刘叔，您要是愿意就此放过我，那我才是感激不尽。”
刘育竹端着酒杯，笑说：“想得美。你看我放过谁？”
他这话倒不是只讲给季燃听的，桌子上的刘子建和季莱都低下头。
李梅说：“男人就是自以为是，在单位谈工作，回家吃饭还要谈工作。莱莱，阿姨明天休息，你陪阿姨去逛逛街？”
季莱心里打鼓一样，她聪明，自然知道刘子建去美国不是件容易的事，思前想后，她还是没应。
闵铮说：“叫我姑娘陪你去逛街，听上去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嘞。”
李梅笑了，“谁让你福气好，儿女双全。不像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像莱莱这样贴心的小棉袄。”
饭吃的差不多，季莱起身准备离开，刘育竹说：“明礼，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们商量，尤其是想听听莱莱的意见。”
季明礼点头，季莱又坐了下来。
刘育竹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到桌子上，“年前，我选了几个单位，等刘子建毕业就安排过去，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刘叔，工作上的事我不懂。”
“你不懂工作，但是你懂刘子建呐。”
季莱尽管脸颊绯红，可脸色依旧寡淡，她全程没看刘子建一眼，只问了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刘子建毕竟年轻，面对一桌子的长辈，心中难免怯懦，一张嘴闭得严严实实。等不到回答，季莱自然生气，“刘叔，你看到了，我也不是很懂他。所以，你们家的事，您最好回家解决，我帮不上忙。”
说完，她转身上楼。
季燃看到刘子建桌子下面的手攥成了拳头，轻声安抚道：“上去看看。”
季明礼拿过文件夹，对刘育竹说：“去书房。”
书房里，老朋友坐在沙发上，刘育竹喝茶，季明礼仔细看了遍名单，又合上，问：“你对我们家季莱不满意？”
“怎么可能？”刘育竹说：“两个孩子能走到一块儿，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了。我可是连饭店都订好了，就等着过年宴请你们一家，单独说两个孩子的事。”
“那你今天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刘育竹叹了口气，“子建这孩子，表面软乎，实际上倔得像驴，到现在也不给我表个态，而且还在准备什么托福考试。我想今天大家都在，给他施加些压力”
季明礼把文件扔到桌子上，“现在好，你把压力都转移到我姑娘身上了。”
“明礼啊，你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症结还真就在咱们莱莱身上，只要她点头，你别说让刘子建去消防队，就是刀山火海咱们怕也拦不住。”
“你们家刘子建还真是有出息。”
“这话你说对了。他就是喜欢莱莱到这么没出息。”
季明礼看了他一眼，“那也不能把压力转移给我女儿，这是男人的事情，得用男人的办法。”
“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季明礼想想，只道：“还有时间，咱们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