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不上蓝乔的一个星期之后，涂虹给季燃打了电话，“你知道小乔怎么回事吗？我打她电话虽然是通的，但就是没人接。”对方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我也联系不上。”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涂虹问肖哲，“季燃和蓝乔到底怎么回事？”
肖哲说：“我不清楚。队长最近都在整理二队，我也很少见。”
一夕之间，蓝乔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所有熟悉的人面前凭空消失，涂虹去了几次她家，家门一直是锁着的，但门口的摆设都没变，看样子就像只是出去旅行，随时可能回来。
“听说季燃去相亲了，这是你走以后的第十二次。”
信息发出去，涂虹坐在值班室里喝咖啡，三不五时的拿起电话，嘴里念叨着：“给点儿反应啊。”
和之前发给蓝乔的无数次一样，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外面雨下得紧，又是一年，急如闪电的春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喝完咖啡，雨停了，她推开窗，一阵风吹来夹着粉色花瓣。
今年气温低，花都开得晚，医院里，就属急诊旁边那两棵桃树开得最好。一个大夜过后，涂虹觉得头昏脑胀，脱下白大褂，往急诊溜达，她准备去桃花树下充充电。
“涂医生下班了。”
路遇同事，免不了寒暄，涂虹应付道：“刚下大夜，去急诊看……”
“看你对象啊。”涂虹话没说完，同事心领神会，指着急诊大楼说：“我刚看见你男朋友嘞。”
熬了一夜，人的反应难免迟钝，听到同事的话，涂虹心里越是着急，脚上就越慢，磕磕绊绊差点儿摔在急诊门前的台阶上。
“没事吧？”
“没事没事。”
她站稳当了才发现扶住自己的是肖哲。
“你没事吧？”她大声反问。
肖哲被她吓了一跳，说：“我很好。”
“很好你来这里干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没事不要随便来医院。你是故意吓我的吧！”
涂虹越说声音越大，全然忘了自己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急诊医生过来问：“涂医生，你还好吧？”
肖哲揽她入怀，说：“她没事。”
涂虹跟着点头。
等人走远，涂虹问他，“你没事来医院干嘛？”
“我送队长。”
“季燃？”
肖哲点头。
“他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
肖哲说：“相亲的商场着火了。”
涂虹倒是意外，哼笑道：“活该。”
肖哲突然松开手，一脸严肃，“是你朋友一声不吭的走了。”
“那也是他先爽约。”
“队长那天……”肖哲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个跟你吵架。”
两个人在急诊门前僵持了很久，涂虹见肖哲脸色越来越差，主动道歉说：“对不起啦。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说这个了。”
肖哲看了她一眼。
涂虹拉着他衣袖说：“真的，我发誓。”
“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刚下了大夜，回去睡觉。”
涂虹说：“那你呢？”
“我要留下来陪队长。”
“他受伤了？”
肖哲说：“医生还在给他检查。”
“那我陪你。”
“你不困？”
“困。但我更想陪你。顺便去看看那个倒霉蛋。”
肖哲倒是笑了，轻声说：“队长也是够倒霉的，相亲都能碰上火灾。”
两个人往特诊中心走，刚到门口，就听到医生对季燃说他不适合继续留在消防从事一线工作。
“我心里有数。”
“有数？”医生说：“你要是有数，一年前就应该听我的转到管理岗位，自从南山那场大火之后你的心理评估报告就存在问题。”
“我可以克服。”
“继续吃药？”
季燃说：“你那个药还是挺管用的，我最近睡眠好多了。”
医生看着他苍白的脸，一声不响的动起手，在他腹部按了按，季燃冷不防的锁紧身体，眉头拧在一块儿。
“腹部还疼？”
“偶尔。”
“你这阵痛跟女人生理期一样。”医生纳闷道：“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刺激你才会发生腹部阵痛？”
季燃疼的厉害，咬牙说：“你是医生，你问我。”
“我建议你去更好的医院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季燃看他说：“你不会因为我是免费医疗，所以舍不得给我开单子吧？”
医生拿着病历本，冷漠的扫过他的脸，“医院设备最贵的核磁都给你做了，那是我现在能够依靠的最先进的设备。”
“它都看不出我的毛病，说明我真的没毛病。”
医生合上病历本，严肃道：“气质上没问题，不代表你心理没问题。我怀疑你是精神引起的神经性疼痛。”
季燃躺在床上哭笑不得，“医生，你再这样和我说下去，我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心理问题要是长期忽略也能要人命。你最好上点心。”
医生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肖哲和涂虹，两个人鬼鬼祟祟将人拉到一边。
“涂医生，有问题可以去我办公室聊，你们把我堵在楼梯间，不好看吧。”
“主任，不好意思啊。”
涂虹拉开肖哲，将医生从楼梯间请到办公室。
“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肖哲说：“我们队长的病。”
“季燃？”医生给肖哲倒了杯水，刚从火场回来，他的嘴唇紧绷着，“他身体很好。”
“大夫您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在门外。”
涂虹拉着肖哲，把水送到他嘴边，转而跟主任说：“他比较着急。”
主任点头，“能理解。”
“我们刚才听到您说他不适合继续消防工作。”
主任略有犹豫，半晌，他将病历本放在桌子上。
“他身体上确实没有大问题。上次南山的事情对他也是有影响，但现在最严重的是他腹部时常会发生莫名的疼痛，我们找不到病因。”
“为什么没上报给队里？”
医生敲敲病历本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涂虹问：“我能看下他这一年来的就诊记录吗？”
医生没说话，点了点桌面。
肖哲站在涂虹背后，清楚的看到上面每一次就诊时间，纸杯在手里皱成一团。
他们离开医院之前去病房里看了季燃，那会儿他睡着了，大约腹部还是疼痛，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着，额头渗出汗，手一直攥着好像手心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蓝乔。”
睡梦中，他叫了一声。
“她到底去哪儿了？”
医院门口，肖哲忍不住问涂虹。
“我也不知道。”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不相信？”涂虹说：“我现在也想知道我还算不算她最好的朋友，从她消失到现在，我没收到过她半点消息。”
涂虹气到将手机拿到肖哲面前，“你看清了？”
肖哲欲言又止，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肖哲！你有种就永远别来找我。”
最近这一年，每每提到季燃和蓝乔，他们俩人都是不欢而散。
“小乔，你快点儿出现吧！”
又是一条没有消息的消息，屏幕上依然显示的是“发送成功”。
“joey。”快递员从门外进来，“有一封你的信。”
“信？”
“对，休斯顿德州医学中心前台员。”快递员指着邮戳的地方说：“从C。国寄来的。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蓝乔签收好以后，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我的中文老师。”
蓝乔笑了，“进步很大，周末继续上课。”
“不打开看看吗？”
“现在是上班时间啊。”
办公区有人出来，说：“joey，把体检中心的信息手册拿十份到会议室。”
“好的。”
“真够忙的。”快递员说：“我们周末见。”
蓝乔忙着找手册，只跟他摆摆手。
“这是什么？”
手册里掉出一张单页，单页上排列着柱状图和线性列表。
蓝乔说：“是我前几天根据前台接待登记表整理的近五年来体检中心的服务数据和单项增收。原本是我自己整理出来，方便我对医学中心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大致了解？”说话间，那张纸已经传到合伙人手上。
合伙人看了一分钟，随后问：“你一个人完成的？”
蓝乔点头，“我只是想让客户在前台就能感受到更加专业的服务。”
合伙人将纸还给了蓝乔，“别弄丢了。”
会议继续。
蓝乔回到前台，将单页放进抽屉，像这样写满数据和分析的纸条，她日记本里还有很多，为了方便拿取，她都是用活页记录，夹在手册里的那一页，大概是前一天整理时漏在手册里的。
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信息，但蓝乔还是有些忐忑。
下班前，合伙人将她叫去办公室。
“对不起，埃琳娜。”
“为什么道歉？”
“我好像做了一个前台不该做的事。”
埃琳娜说：“我知道你本科的医学学历，而且也看过你的成绩，很优秀。对于你之前的经历我不会问，但我也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关注到自己的工作，非常好。”
“谢谢。”
“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蓝乔手心攥成拳头，“你说。”
“有兴趣做医疗管理吗？”
“恩？”
蓝乔似乎不相信。
埃琳娜摇头，“当然不是现在。现在你还有很多不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写封推荐信，让你去读霍普金斯的公共卫生学。”
本科毕业之后，蓝乔再没摸过手术刀，从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这辈子再也回不去手术室了。没人知道她有多渴望，哪怕只是和医疗相关的工作，像现在这样，都让她高兴不已。
“我愿意。”
“你确定？”埃琳娜说：“虽然我给你写推荐信，但面试还要你自己来。兼顾工作，学习，家庭，对于单亲妈妈是个不小的挑战。”
“我确定。况且，我背后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