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ktv门前变了模样,少了夜晚的霓虹,门头素气的像卸了妆的猫女,空有妖娆的架势,内里虚的不行。停车位空了一片,季燃停好车,正要进门,余光瞥到匆匆赶来的涂虹。
“来唱歌?”
涂虹看到他有点儿意外,“你没和他们一起?”
季燃笑了。
涂虹心领神会,问:“小乔回来了?”
“恩。”
“啧,你倒是春。宵一刻了,放着他们在这闹一宿。”
季燃琢磨着问:“你不会是猎犬吧,闻着味过来的?”
“我还在他身上放了倒钩呢,怎么样?”
“你还真是来找肖哲的。”
“不然找你吗?”涂虹看季燃站在门口不动,叫了声,“快点。都醉的不醒人事了。”
推开包间的门,隔夜的酒味直冲鼻腔,陈子鸣和陈大富横躺竖卧占了大半个沙发,肖哲搭边坐着,头低垂,看不清样子。
涂虹捂着鼻子过去推了推肖哲,不想那人一头栽到她怀里。
安静的,带着温热的气息。
涂虹紧张的捏了捏手,“肖哲。”
叫他的名字,似乎有点儿反应,但也只是在涂虹怀里轻轻蹭了蹭,随后又沉了下去,那头短发硬的像钢丝,穿过她的衬衫,细密的搔着她发烫的皮肤。
季燃推醒陈子鸣。
他酒气还没散,脸颊通红,见到季燃,摇摇晃晃的坐起身,“队长好。”
“唐海峰呢?”
他挠挠头,“在厕所给你打电话呢。”
“叫大富起来。”
季燃转身走到洗手间,门推到一半就不动了,他探进去半个身子,看到唐海峰躺在地上,人夹在门缝当中,手里还拿着电话。
季燃说:“醉成这样不能直接回队里。”
涂虹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人,说:“去我那儿输液。”
除了陈子鸣摇摇晃晃能走以外,剩下仨人都是季燃一个一个背到车上。
到了医院,涂虹把他们安排在自己的值班休息室,四个人两两相对挂点滴。
“你自己可以吧?”
涂虹扎完最后一只手,抬头问:“你干嘛去?”
“买早饭。吐了一宿,估计胃都空了。”
“多买点儿。我也没吃。”
季燃出了门,没直接去外面,而是转向导医台。
“妇科门诊在几楼?”
这个询问并不特别,只是听到男人的声音,小护士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季燃没在意,倒是护士自己红了脸,指着东边说:“三楼东南拐角。”
见他转身就走,护士叫了声,“先去取号机挂号。”
季燃好像没听见,挺拔的身姿沿扶梯向上融入人群。
“你好。”
分诊护士拦下他,指了下旁边的牌子:男士止步。
季燃脸上一热,拿出证件,“我只想找主任咨询一些事情,不进去。”
“你在这等一下。”
护士接过他的证件走去主任办公室。
没一会儿,护士喊道:“季燃。”
他本能的答“到”。
声音短促有力,候诊区的人纷纷抬头,连里面的护士都忍不住笑了。这大约是季燃最窘迫的时刻,脸上热辣辣的被目送进妇科诊室。
“想咨询什么?”
“一种叫优思明的药。”
“哦。”主任手搭桌边,指向椅子,让他坐下,“那是一种短效避孕药。性。生活规律吗?”
季燃局促的咳了一声,“还好。”
“多久一次?”
“主任。我只想问一下,这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主任抬头看到季燃通红的脸,笑了,“坐诊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自己跑到妇科门诊的男同志,勇气可嘉。”
“我们昨天才在一起。”
主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东西可不是紧急避孕药。除非她一个时期内都在服用才有效。”
“恩。药好像吃了有一段时间了。”
主任写写画画的笔突然停了,问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看她眼神里闪过一探究竟的好奇,定是误会了,季燃说:“我们是正当男女关系,她是空中乘务长。”
“难怪。”主任说:“她们经常在天上飞,十个里有十个经期都不正常,吃优思明可以调节经期。虽说那是目前最好的短效避孕药,对激素调节有作用,不吃以后对身体影响不大,但是药三分毒,最好不要长期服用。所以,为了她的健康你还是牺牲一下男同志的性福感。”
“我没关系。”
主任笑了,“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没了。”季燃起身敬了个礼,“谢谢主任。”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叫季明礼给我寄张喜帖。”
“您认识我爸?”
“刚才忘了告诉你,你爸是第一个自己跑到我这来的男同志。为了你。”
“我?”
主任说:“当时闵铮检查出来你是男孩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什么也不想要。当年,你爸来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文明,他带着一队人把我这围的水泄不通。幸好最后你妈点头,留下你。不然,我这里就被他拆了。”
季燃笑了,“他们从来没跟我说过。”
“大约是觉得丢人吧。用你们的话讲,他们那时候就是毫无人性的撒狗粮啊。”主任把证件还给季燃,“岁数正好,没想要个孩子?”
“我们俩相处的时间都不够。”
“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二人世界。不过,要孩子这种事也别太晚。太晚对女人身体恢复有影响。”
“收到。”
从妇科门诊出来,季燃后背湿了一片,手里的证件都能攥出水。
回到值班医生休息室的时候,涂虹开门说:“我还以为你去做早餐了呢。”
“排队。”
涂虹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还有人买早餐?”
“有。”
“邻居哥哥,你该不会趁机办事去了吧?”
“这里是医院,有什么好办的。”
“有啊。”涂虹穿上白大褂,说:“风流医生,俏护士啊。”
没等季燃开口,就听到涂虹背后的床上发出重重的“吱扭”声,肖哲翻了个身,背对他们。
季燃过去问:“醒了?”
肖哲“恩”了一下。
涂虹僵在原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看她满脸悔恨的样子,季燃笑出声,他推了推肖哲,“不睁眼看看,这屋子里可有了不起的风流医生。错过,等半年。”
涂虹立刻过去解释说:“我刚开玩笑的。”
肖哲没说话,屋子里的沉寂被一阵饥肠辘辘打破,季燃把早餐放到凳子上推到床边,涂虹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叫他立马消失。
“我早上吃过了,出去抽根烟。”他刚拉开门,回头问:“有没有想跟我一块儿的?”
唐海峰挨着肖哲,第一个跳起来。陈大富拉着陈子鸣也跟着起来,撕掉手上的针头,说:“我的烟昨晚都被这帮兔崽子抽光了。”
“陈子鸣。”肖哲叫住他问:“你也出去抽烟?”
陈子鸣吞吞吐吐地说:“副队,我出去上厕所。挂那么大一瓶,憋死了。”
“等我一起。”
涂虹按着肖哲的肩膀,“你坐好,等会儿还有一瓶。”
“他们不都是一瓶?”
涂虹说:“谁让你醉得最厉害?”
“对,副队你昨晚已经醉到乱打电话了。”
季燃看了眼肖哲,又看了看涂虹,大概明白为什么猎犬能找到猎物了,他拉开门,带着三个电灯泡走出休息室。
“昨晚的电话……”
“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倒是涂虹坚持说下去,声音盖过了肖哲。
肖哲看她说:“你们本来就挺般配的,不用跟我解释。”
“好啊。”涂虹坐到他身边,“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我们哪般配了。”
肖哲的手一直放在床上,涂虹坐下去的时候他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裙子,丝绸质地,又顺又滑,他假装咳嗽抬起手,放到另一边。
“从个性到家世,都挺般配的。”
“我们俩属相不配。”
肖哲不解。
涂虹说:“你没听过鸡犬不宁?”
“季燃不属狗。”
涂虹问他,“你属什么?”
“牛。”
“难怪。”
肖哲被她绕晕了,只能顺着她问:“难怪什么?”
“鸡配牛到白头啊。”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硬是被涂虹说到了一块儿。肖哲似笑非笑的抿抿嘴,肚子又咕噜噜响起来。
涂虹从袋子里拿出包子递给他,“吃饭吧,说的我都饿了。”
“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没说什么吧?”
涂虹吞了一大口包子咽下去,摇头。
“我这人记性不好,而且那么晚,我还以为做梦呢。一觉睡起来,什么也没记住。不过,你大半夜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说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挺混蛋的。”
“对不起。昨天确实喝过了。”
“吃饭。”涂虹又递过去一杯豆浆,“吃完饭,有的是时间找你慢慢算账。”
挂完点滴已经快中午,季燃开车载他们回队里。一路上,肖哲提了好几次气,想问的话始终徘徊在嘴边就是不好意思问出口。
看他着急的样子,季燃转了转后视镜,问后面的三个人,“昨晚上,肖副队有没有什么丢人的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陈子鸣算是几个人当中最清醒的,想了会儿,说:“丢人的事倒是没啥,就是副队老嚷嚷着要打电话。然后就捧着电话说什么不合适,对不起什么的。”
唐海峰揉着太阳穴,闭眼说:“我好像还听到副队提了一嘴队长。”
“对对对。”陈子鸣来了精神头,扒着驾驶座椅说:“他没叫队长,直接喊……”
“你对我是真爱啊,喝醉了还惦记。”季燃问:“他喊了什么?”
肖哲似乎想起来一点儿,立马回头制止陈子鸣,可惜晚了一步。
“他喊季燃那个瓜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