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斑白的老人坐在窗前，手上拿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还是保存地很好，他有些粗糙的手缓缓地触碰这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三个人，彼时已经成年的幽狼和另两个才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父亲，我把人带回来了。”
赤练推门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抓着顾珈一，与其说是带回来的人，不如说是拖回来的。
“我给她下了迷药，还要三十分钟才能醒过来。”
注意到老人的目光在顾珈一的身上定格许久，赤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报告道。
“先把她送去隔壁的房间。”老人挥了挥手，轻声吩咐了一句。
两个大汉立时转身，拖着顾珈一离开。
赤练本想跟着一同过去看看顾珈一的状况，却被老人叫住。
“森蚺马上就要到了，你去门口迎一迎。”老人讲手机放到一旁，确认过月神发来的消息之后，吩咐道。
赤练点头，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转身向着别墅的门口走去。
离开了二十年，森蚺终于要回来了么？
回来的那个人，真的会是森蚺么？
月神当年的话犹在她的耳畔回响，二十年前的那一场爆炸案之后，谁都不知道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到底是向家的儿子向予舟，还是G。O.D的森蚺。
如果向予舟真的只是向予舟，那么父亲又要怎么办呢？
如今顾珈一也在此处，若是父亲真的想要杀了向予舟和顾珈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只是……
她低头，看着左手手腕上的编织手绳，手绳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那个女人死之前，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成为了多年来，每每午夜梦回难以摆脱的景象。
跑车漂移甩尾停车的刺耳声音在瞬间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抬头一看，便看到了那个从车子上走下来的人，脖子上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吊坠，显然他也注意到了，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尽管他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但还是没有逃过赤练的眼睛。
“森蚺，欢迎回来。”她走上前去，叫着他的名字。
对于组织里的其他人来说，“绿蛛”和“刺鳐”这些都是代号，而对于他们这些自小被父亲收养的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名字，这也就是他们和组织里的其他人，最大的不同。
他们要相当努力才能够得到的代号，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从被收养的那一天开始，就开始背负上身的枷锁。
“我不认识你。”向予舟看着走上前来的女人，目光定格在吊坠之上，陡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我叫赤练。”赤练朝着向予舟伸出手，微笑着继续说道，“父亲已经在里面等你了，过了二十年，你终于重新回家了。”
赤练的话起先让向予舟一头雾水，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赤练所说的“父亲”便是组织的老大。
一直以来，森蚺的真实身份，都是组织老大的养子，这么看来，这个叫赤练的人，应该就是另一个养女了。
赤练边走边下意识地回头看，确认向予舟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他带到二楼走廊上最深处的那一间房间，敲开了房门。
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偶尔还有一两只飞鸟从空中掠过，留下一道痕迹。
“父亲，森蚺回来了。”赤练示意森蚺跟着她走到老人的面前去。
向予舟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看到被赤练称作“父亲”的男人，两鬓斑白，额头上已经有了皱纹，唯有一双眼睛在看过来的时候，还是带着危险的气息。
不过一眼，向予舟便确认了他的身份，一定就是G。O.D这个组织的老大，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代的刑警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追查到的犯罪分子，果然一看就长了一张老奸巨猾的脸。
“赤练，你去隔壁看看顾小姐醒了没有。”老人扭头过来，看着向予舟，却是对着赤练说道。
赤练愣了一下，知道老人是故意在向予舟的面前提起顾珈一，但还是按照他所说的，转身就要离开。
“你们抓了顾珈一？”向予舟是何等聪明的人，如何会猜不到这位“顾小姐”的真实身份。
他朝着老人逼近了一步，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枪。
“森蚺，你不要冲动！”赤练眼尖，尖叫着冲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向予舟的手，对着他神情严肃地摇头。
老人明知道向予舟刚刚差点就拔了枪要动手，却没有任何畏惧的神色，反而嘴角轻勾，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来，“森蚺，你在刑警队里待了这几年，还能处理掉白谟，我总以为，你该比你小时候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一样。”
赤练默默地站在一旁，本想等到房间里的情势再稳定一些再离开，结果老人却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来，示意她去隔壁的房间。
“森蚺，你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有什么事情都好好跟父亲说，千万不要动手！”赤练扯了扯向予舟的袖子，轻声告诫道。
等到赤练将门关上，老人这才将椅子转过来，直面向予舟。
“我知道你不是森蚺。”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微微冷笑。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森蚺。”向予舟反倒将放在腰间的手放了下来，却没有按照老人的手势坐下，而是靠着身后的墙面，双手都插在裤兜里，双腿交叠，看着老人。
这是完全解除了戒备的样子，也没打算跟老人动手。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森蚺，为什么还要假借森蚺的身份？”老人继续追问道。
“方便。”向予舟嘴角轻勾，歪着头看着面前的老人，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
眼前的场面，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方便你做卧底，探明我的身份？”老人微微一抬手，看上去笑得亲切和善毫无杀意，可向予舟完全能够感觉到，有一个红点正点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呵呵”一笑，耸了耸肩，朝着老人的方向走了两步，抬手压上他椅子的扶手，说道：“你有人手，我有脑子，我们合作，永远都不会有人查到G。O.D的底。”
似乎没想到向予舟会给出这样的话，老人微微愣了一下。
他盯着向予舟的眼睛，明显是在判断向予舟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在出事之前，你已经是北澜市的刑警队长，还是向家的独生子，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会选择要和我合作？”老人意味深长地继续问道。
向予舟后退了两步，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刑警队的工作，我早就已经厌烦了，更何况，白谟那个人，为了查清楚你们的底细，不择手段，想要让我做卧底当炮灰，好去成全他所谓的警队神话，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能够死在我的手上，也是他的荣幸！”
在说这些的时候，向予舟嘴角轻勾，怎么看，他脸上的笑都带着一丝明显的邪性。
这哪里还是一个刑警队长会有的心思，分明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犯罪者。
“你……”
“向予舟！”
老人正要说什么，却被门口忽然响起的女人的声音打断。
向予舟扭头去看，结果不等他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的女人已经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杀了白谟，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顾珈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尤其是刚刚打过向予舟的那只手。
不管之前白谟等人怎么锲而不舍地告诉她，向予舟已经变了，早就已经之前那个嫉恶如仇的向予舟了。
陈牧灵也说过，不管他是不是森蚺，只要他接触了这个组织，最后也会被变成森蚺。
“顾珈一，收起你满脑子可笑的理想世界，别想着你的小说了，睁开眼睛，看看现实吧。”向予舟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能够感觉到口腔处蔓延开的一丝血腥味道。
这个女人，下手还真重。
“如果现实是你这样可怕的人，那我宁可不看！”顾珈一的手紧紧地攥着，实在是气不过，下意识地抬手还想要再打上去，却被向予舟直接抬手抓住，他的手抓得那样地紧，紧到顾珈一都疼地皱起了眉头。
赤练站在一旁，看到顾珈一疼地整张脸都已经扭了起来，上前一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老人横了一眼，只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你看不看，关我什么事情，这关系到的，是你自己的小命！”向予舟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了顾珈一，眼看着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倒，却没有要走上去扶的意思。
顾珈一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柜子，这才堪堪站稳，她的视线掠过房内的三个人，只觉得背后瞬间冒起了冷汗。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能够将原本一个浑身阳光的人变成现在这个不择手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