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府门前,热热闹闹,一番鞭炮声鸣,挂红的十二个大箱子在人们的咋舌声中风风光光摆了一串儿,远远的随在自家主子的后面。
谭尚书和谭夫人的马车停下来后,谭夫人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谭大人下了马车,谭夫人的脚步较轻快一些,看见早就迎在门前的柳恩承和柳家大夫人,虽然两家名义上现在也算是亲家了,但是,谭大人毕竟还是一部尚书,谭夫人也是三品诰命夫人,因此,见谭家夫妇,柳恩承和柳夫人汪氏都向二人行礼。
谭夫人向来和气大方,不在意这些细节,远远的便道,“咱们两家,何需这些虚礼!”更顺手一把将柳夫人给扶住了。
谭夫人爱屋及乌,对自己未来媳妇的喜欢,便对柳恩承和柳大夫人也有了几分好感。
谭尚书毕竟久在官场,加上不苟言笑的性子,往那里一站,便添了几分的严肃,谭夫人爱屋及乌,瞥见他这般样子,推了一把,低声耳语,“摆什么臭脸,难不成还不满意我那媳妇不是!”
谭尚书在公事上自然说一不二,果断决然,但是,在家中,那是夫人说一,他不会说二的,就算说点不同的,也是添砖加瓦的往好里说点儿不同,谭夫人一个眼神儿,他体会得透透的,刚刚一张正直严肃的尚书脸立马变得爱民如子一般,让人如沐尚书亲民春风,柳恩承刚刚一瞬间的尴尬也截然而止。
两家主子们相见寒暄两句后,随在后面的人才将一众箱子礼盘什么的抬着端着跟着柳府的大管事往客厅去了。
十二箱彩礼,象征着岁岁平安,也是对自己未进门女子的重视和爱重,整整齐齐的摆在厅堂里,厚厚的礼单在媒人拖着的礼盘之中。
十二个箱子早已经被谭府的人一一打开,金石玉器,绫罗绸缎,琳琅满目,甚至很多乃是难得一见的贡品,那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恩赐,足可以看出谭府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客厅里,两厢落座,丫鬟奉上刚刚送来的南方的秋茶,媒人可是没时间赶这茶的热乎劲儿,主家刚坐稳,她笑呵呵的端着浅黄淡红间杂的五彩礼盘上前,将谭府的细帖和彩礼礼单奉上。
柳府的细帖早也准备妥当,放置在琉璃水晶盘中,配着素洁的细帖,倒是五光十色落明月般的感觉。
媒人将谭府的奉上后,便将柳府的细帖接了过来,两家人当场看了一眼细帖上的内容,柳恩承感叹这谭府果然是世代为官的,庄园铺子、房产地产就算了,有些还是皇上御赐的,柳家祖上的尊荣也是厚重,这些东西,都是日后归于小夫妻二人的,男人忙事业,最终,还不是自己女儿打理这些家业,他心里头难得的为自己女儿高兴。
柳恩承当初本来是想靠着柳思洛嫁病重公子结一桩儿女亲家,拉点儿关系而已,大女儿的婚姻带来的实在好处,他已经领略过了,那还不过是承袭的勋贵,比起在朝中实打实的尚书,他对于柳思洛这个女儿的婚姻,预感只好不坏。
当时选择柳思洛,也是做了再三的比较的,相对于其他上门的人来说,谭家无论地位还是身家底蕴上,都是最好的。
毕竟对于柳思洛庶出的身份,确实是嫁不好一个好人家,就算是嫁给一般有地位的人家,更有可能是给人做一个妾室,可是,谭家的身份地位完全是没有几个人能相比较的,抛出的正妻的身份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机会难得,他这也是为女儿着想。
都道是“宁为贫贱妻,不为富家妾”,他虽是存了点儿私心,但是,选择做一个身份地位都不错的人家做人正妻,这是最圆满的。
他给自己这个女儿选择的人家也实实在在不错的,就拿手中谭府的细帖单子看来,若是她夫君当真去了,这上面的财产也足够丰富,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共享是一定的,何况谭家也不是不念情的,别的不敢肯定,他看人,向来不会看错。
他再次的肯定以及确定自己当初给柳思洛选择的这户人家是千好万好的,是人家说的打着灯笼都未必能找得到的。
至于当初谭梦浙病重冲喜一说,他已经算是淡忘了。
柳家的帖子较谭家的帖子相对较薄一些,对于一个庶女而言,这份陪嫁的帖子不算是薄,却也看得出,柳思洛在柳府确实是不怎么受待见的,柳夫人的传闻不是凭空而出,毕竟柳思洛前脚刚在雨中跪地拒婚晕倒,谭府就收到了信息,据说当晚柳府知晓柳思洛病重难医,还连夜将一众郎中给送出了府。
当时自己儿子病重,她心中也有不忍,还想着要不就不为难人家姑娘,她这人向来开明,不太愿意胡搅蛮缠,谁知道之前以此指引她们柳家这段姻缘的人,又送来一封信,心上简简单单八个字,“若要病除,柳家思洛”。
本想第二日亲自上门,结果府中收到消息,说是柳思洛一夜醒转了,精神还不错。
虽然这个人,未曾谋面,但是,想到这人会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相当于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心里面就说不出的感动。
于是,拿着信上的八个字,让无痕将谭梦浙护送到了柳府,算是替她来看看这个儿媳妇,当然,既然说病除需要这个柳思洛,她还是承认自己想让儿子来试一试。
不来不知道,一来喜从天降呀。
病重儿子去了两天回来就变得有了精气神儿,开始她以为是回光返照,吓得她连续两个晚上睡不着,直到儿子陪着自己逛了一圈花园,她才高兴得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差点没把谭尚书给吓着,以为她肠胃出了问题。
一来二去,这么一个妙手丹青的儿媳妇,还会做好吃的饭菜,不喜欢都不行。惹得她都想和儿子一起吃一顿媳妇的手艺菜,要不是身为婆婆这个身份,身为长辈这张老脸,她早就想跟着过来了。
见不到,吃不到,心疼自己的胃,于是便心疼上自己儿媳妇了。
为着这个,谭尚书还打趣,“那媳妇都是自己家的了,娶进门了还怕吃不到了吗,真是越老越小,看你这样子,馋得又是回到了十五六岁了!”
谭夫人心头心疼自己这个媳妇儿,已经想着要把自己儿子好好的调教一番,莫要嫁进府里了被自己儿子欺负了,毕竟自己儿子是一个看着聪明的才子,人人夸赞,实则是一个呆瓜的事实。
男人看事,与女人不一样,相比谭夫人的慈母心肠,谭大人看的却是柳家的本家三代家人的名字、及其职位,以他当初查询的情况来看这份帖子,柳家倒是未有隐瞒作假,他倒是满意。
这柳家也不是单纯的经商之家,祖上也出过一位二甲第八十名的进士,官至知府,却因为身体不堪,早早病逝在任上,当时的柳家大夫人出面主持大局,孤儿寡母,无以为生,柳家这才走上经商之路,柳恩承承其家业,经商有道,如今才有了盛安王朝北方第一商户之名。
后面的陪嫁事宜,谭大人却一眼未瞧,与柳家结亲,他求的不过是谭梦浙的病愈康健,如今谭梦浙活气神现的,虽不如从前那般健硕,却是渐有康愈之像,说话精神,神色有光,虽然柳家富硕非人,但是,他家所来求娶的是那个让自己儿子病休回转之人。
自家夫人早已经打听清楚,性格虽是懦弱了一些,但是,人心向善,这便是娶妻之首要,虽是庶出,有自家夫人以后贴心照看,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儿子也是满意的,两个下属评价也颇高,自己儿子看人的眼光自来不会错,那两个下属,自小就陪在儿子身边,一个沉稳冷静,一个机灵敏锐,看人做事自来细致细心,观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柳府这桩婚事,怎么想,他都没有什么意见,更不要说学一般人家在那些陪嫁上找不是了,他谭家不缺这些东西来养一个进门的媳妇,以后也不会亏待于人。
这一次正式的互换细帖,这桩婚事算是彻彻底底的定下来了,至于婚期,处于尊重,今日还想与柳家再商议一下,说是商议,也不过是从已经卜算好的吉日中挑选就是,那都是他亲自去找钦天监的监正卜算的三个吉日,定然都是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儿女婚事,还是要周全才好。
前次来时,因为谭家小公子的情况特殊,应谭家的要求,将生辰八字拿了回去给谭家纳吉,虽不是十全十美的缘分,可算命先生也道这柳家姑娘是一个旺夫的人。
这不,谭公子都病成那般样子了,这才多久,就精神百倍的在人前走动了,要不是谭夫人刚刚那神采,她都不敢相信那个精气神儿足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当初奄奄一息的谭家小公子。
难怪这谭府下聘这般重视,这柳家三小姐还真是一个旺夫的命,媒人暗暗在心头感叹了一番。
跟在谭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的手中端着两张鹿皮打理得光滑水亮,另一个的锦盒里放着一对水晶雁的和田玉簪,清透温润。
柳夫人刚就看见了,这两件东西,虽是容易得取之物,寓意却是甚好。
古人有云,鹿皮又称俪皮,倒是伉俪情深;那雁,虽不是鸿雁,却是寓意比翼双飞,又因为雁是一生一世只认定一个配偶,如今订亲送雁,却是代表了男子对女子的情深意重了。
是以谭夫人刚起身,柳夫人也猜到了谭夫人要说的事,心下想着一会儿的事,倒是有些羡慕柳思洛遇见的这个堪称良人的谭梦浙了,这样的夫婿,若不是一个短命的,她倒是想给自己家媛儿得很,可惜呀可惜。
谭夫人划过她的眼,竟然见到一丝可惜之意,心下一阵迷惑,却是一晃而过。
只道,“他们现在在这里忙,我们也闲坐着无事,听说思洛前不久生病了,我也不承前来看她,今日正巧来了,也给她带了些礼物来,不知夫人可有空?”
柳夫人汪氏自然有空,她等这话可是等了许久,因谭夫人乃是三品诰命,应称呼淑人,便道,“淑人来了,自当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