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芳阁。
“大人前来找茗葵,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茗葵援手的吗?”
她轻轻给瑶权沏茶,顺手也在矮案上点起了熏香,随着烟丝袅袅,茗葵浅笑问道。
瑶权不慌不忙,只是把她沏的茶拿起,轻抿一口,随后笑道,“这碧螺春,可真是不错。”
“大人过奖。”
“好茶也得会沏茶的人来升华,不然就与寻常茶水无异了。”
“大人说的是。”
“茗葵姑娘,让你身处勾栏之地,勾谪就不会觉得对不起你?”
茗葵霎时掩面一笑,似乎云淡风轻,满不在意,“这是茗葵自己的选择,与阁尊并无关系啊。”
瑶权也笑了笑,“姑娘是乃内阁之人?”
“是,按照大人的说法,我就是阁尊在京城的桩子。”
见她谈吐自然,也很擅玩笑,虽说看着是高贵不已难以接近,可是细谈,便觉得她落落大方,并非不苟言笑。
“你倒是与你们少阁主有所不同。”
“少阁主爽朗,我万比不上,只是大人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茗葵定然倾力相助,大人尽可放心。”
瑶权点了点头,笑着又抿了一口茶,“绝芳阁,听闻是朝臣交换情报的地方?”
“不止,他们有些事情要密谈的时候,也会来这里,我也听过不少关于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茗葵看了瑶权一眼,欲言又止。
瑶权看穿她的心思,就是微微一笑,“我的风评在朝臣那里一向不好。”
“他们在谈论到大人你的时候,的确有许多污言秽语,对你尤其不满。”
她轻轻摇了摇头,抿茶,“无妨,我心里有数,何况,就算他们对我尤其不满,现在这个阶段,他们,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话虽如此,但之前我听到过,有人要暗杀大人,大人能确保府中安全吗?”
“这些,我都不担心,虽然不能保证不受伤,但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我来找姑娘你,就是希望可以帮我这个忙。”
“大人尽管说。”
“路丞相要对户部尚书王礼竹开刀,展王又要对我明枪暗箭,我想让你帮我,打探这些来绝芳阁议论是非的朝臣官员,统计名册,几个是我没有留意到的敌人,几个又是要对我不利的,尤其注意王礼竹的动向。”
“是。”
她和茗葵之间谈了许久,等到熏香燃尽,瑶权才被茗葵送出了闺房。
“姑娘不必送了,怎可劳烦姑娘呢?”
“大人客气了。”
竟夕站在外面等着,抖着脚一副混混的样子,瑶权看见,忍不住指了指她的脑袋,“你啊,都玩疯了,我在房间里都听得清清楚楚,钱也花了不少了吧?”
竟夕嘟囔着嘴,“你舍不得?”
“没有,你爱怎么花怎么花,你什么时候见我对你吝啬过?”
她这才笑开了花,上前揽住瑶权的手肘,“那我们回去吧,我想吃烧鸡。”
“烧鸡?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走啦走啦。”
茗葵站在楼上看着下面感情很好的两个人,也笑了笑。
大人对少阁主可真好,少阁主一个女孩子,在外头有大人这样的男人照顾,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回去的路上,瑶权就给竟夕买了烧鸡吃,可谓是宠着她。
恰巧看到文彬跟着御林军在巡视,竟夕一个激动,连手里的鸡腿儿都没有整理完,就跑过去和他打起了招呼。
“傅大哥!!”
“竟夕?瑶权?”
“傅大哥好巧啊,能在这里碰到你……”她低头浅笑。
瑶权看到都没忍住想翻白眼,这差别对待的,她手里还帮她拿着烧鸡呢,“你这叫见色忘友知道吗?看看你的烧鸡,啊,它都觉得不满意了!”
“哎呀你真是……”
看他们你来我往打趣,文彬却只是苦笑而已。
“傅大哥你怎么了?”竟夕看他脸色难看,不由得担心地问了问。
“我……”
“娉婷姑娘的事情,我无能为力。”瑶权淡然道。
“这不能怪你,本来也与你没有多少关系。”
“是在为娉婷烦恼吗?”竟夕抿唇,上前拉了拉文彬的手,“傅大哥,娉婷有自己的选择,你再怎么阻拦,也没有办法的,且先放宽心,我觉得陛下那么想要召她入宫,也许就是因为他喜欢娉婷呢?”
“我倒是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平凡人,不求荣华,只是喜乐一生,足矣。”
瑶权不语,只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而他也越过了竟夕,直直看向了瑶权,“陛下,也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娉婷,也许是因为她的脸……”
瑶权低眸,还是不语。
因为得罪了云漾,所以他现在被遣出宫跟着御林军一起巡视京城,就当做是小小的惩罚。
傅娉婷,终究还是进了宫。
两三天后,选妃的白热化,几乎是和北部胡族的攻击开启,是同一时间。
因为瑶权背后唆使的挑拨,胡族最禁不住,所以已经开始了对麒麟关的进攻,刚好是董衡到了麒麟关,取代黄楚堂拿到了主帅权的时候。
朝堂上,依旧是对此事,如火如荼。
“展王,胡族攻打麒麟关,您作何解释?”瑶权主动问道。
“倒是不知道,东方大人挑拨唆使人的功夫,竟然这么深。”他冷不丁地嘲讽了一声。
而瑶权也不以为然,她做的事情,展王知道一些,展王的心思,她也知道一些,这两个人明面上和暗地里的交锋,就没有谁高谁低的区分。
“打,是一定要打了,这谁管他是挑唆?”
“董衡已经在镇守,击退敌军,只是不日之事。”
“胡族可是骁勇善战,绝非善茬,展王这么好心只想击退人家,就不怕他们破了咱们的麒麟关?”
展王的眼神顿时一个凛冽,瞟向瑶权,“你到底是大晹臣子,还是胡族内应?”
“微臣只是在做一个假设,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展王您为了百姓安危,一直求和,虽说微臣无法苟同,但也钦佩您对百姓的仁慈与恩德,只是非常之时必待非常之人,如今早就不是当年,大晹刚刚开国的样子了。”
“太皇太后在上,本王相信陛下也不会妄为,不然与东方大人共事这么久了,何以见得陛下完全推行新政?”
云漾在上头一个颦眉。
这展王的胆子,可真是大,这种暗地里说说的话,他就直接这样搬上了朝堂,有恃无恐。
“朕孝敬皇祖母,乃本分,可不是皇叔拿来当说辞的例子。”
“是本王失言,只是实话如此,本王也不能欺君。”
呵,说得倒是好听。
瑶权冷哼,这沈天格呈递上去的奏折,云漾留存着,只是从未批复下来,因为怕被中书省拦截,路炎处理这些奏折的时候,没有把天格的奏折剔除,其实也可以从侧面看得出来,他支持瑶权新政。
只是展王说得对,介于太皇太后,还有太皇太后的势力,还有展王自己的专横,新政什么的,还久远得很。
“微臣相信董将军的能力,一定可以,凯旋归朝。”瑶权笑得古里古怪,看着展王的眼神,也很是诡谲。
展王自己也觉得奇怪,暗杀东方瑶权,本来有可乘之机,而且应该也是受伤了才对,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
下朝之后,路炎叫住了瑶权。
“东方大人,凡事,还需量力而行啊,不然闯了大祸,可是殃及自身的。”
瑶权微微侧头,看着他语重心长的样子,浅笑了下,“路丞相这是何意?”
他的表情也很平淡,笑容也没有阴险之意,“鄙人一直觉得东方大人很像鄙人的一位故人,风骨犹存,所以对待东方大人也很乐意当做自己的人,此前婉拒展王的示好,并不是为了党争之事,有一定的原因,也希望可以改变当下的朝局。”
瑶权颦眉,不语。
“鄙人对东方大人没有敌意,但是如果东方大人做事太过,伤害了大晹根本,又有蛊惑陛下之嫌的话,鄙人作为当朝丞相,责无旁贷。”
“所以出了事情,丞相便想把锅全甩到东方头上?”
路炎憨笑了下,摆摆手,“同朝为官,侍奉的都是大晹国祚,何谈这些?只是对于胡族的攻打,鄙人一直是持保留意见的,东方大人如此聪慧,应该知道鄙人话中,是何意思吧?”
说罢,他捋了捋自己的一点胡须,然后坦然地走下了议政殿的台阶。
瑶权站在上面看着他潇洒的背影,眼眸微眯。
他说自己像他的一位故人?
别说,她也有很多时候觉得,路炎很像他的某个故人,只是她小小年纪就全家遭受灭顶之灾,故人,能有多少?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像呢?
从第一次,梓佑引她与路炎见面的时候,就有那种错觉,像在哪里不好说,像谁也不好说,只是在那一瞬间,有种感知,眼前的人应该和自己的过往有所渊源似的,就是想不起来与谁之间,到底是何种的羁绊。
“路炎……我敬你为长,又是梓佑父亲,也不想与你为敌,不过你若横在我的面前,我也依旧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毕竟,一品大员,哪有百官之首和权倾朝野,来得更让她动心呢?
而云漾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神似乎是要穿透一切,却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就是一个在看未来,一个在看,那个看未来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