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周遭的宾客提及韩公子会在今夜出现,情绪是越发地激动汹涌,跑堂小哥儿却是哭笑不得,只将白昀等人带离了些人群,这才低声说道:
“诸位爷第一次来,恐怕还不知晓韩公子是何人。韩公子是咱们清阁的东家,向来行踪不定,我们这些干活的,对其也知晓的不多,只因着姓韩,便尊称他为‘韩公子’。久而久之,外头的人也跟着这般称呼了。”
黄慕德在灵桁当了多年父母官,自然也听说过这位韩公子,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般诸多问题,只默默地跟在人群之后。其余人虽说也心有好奇,但因着这韩公子乃是个男人,在场的也都是以男子居多,大老爷们儿去问一个大老爷们儿长得怎么样,如何倾国倾城了,竟惹得这么多人的狂热追随,想想都觉得有点鸡皮疙瘩直冒,故强忍着心头的好奇,左顾右盼,就是无人开口这韩公子的样貌,究竟如何倾国倾城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白昀觉着这韩公子要是有机遇,能见着,自然也就知晓其容貌如何了。若是见不着,那即便是别人将他说得天花乱坠,那也无用,索性也不问。
倒是芙蕖,即便是再如何淡漠,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忍不住好奇地问那跑堂的小哥儿道:
“我见方才大厅内的那些宾客,竟有不少是冲着韩公子而来?”
小跑堂的见芙蕖还小,便道定是这里哪位贵人带来的随从,不知晓东家的威名也是正常的,便笑笑解释道:
“这位小爷有所不知,咱们东家闻名于外的,可并不是他这清楼楼主的身份,而是他的容貌,实在是清丽动人,唇红齿白,只一眼,便能让人彻底沉沦……就连咱们清楼里的头牌,都比不上他半分。”
说完,那小跑堂的脸上出现些许的痴迷,可随即很快清醒过来地说道:“但这还不是最绝的。”
“这还不够绝?”
“可不是,最绝的,还是咱们少东家的性情!快活潇洒,从不受制于人,想干嘛干嘛,开心了便能与客人一道饮酒划拳,不高兴了,就闭门谢客,哪怕是高官贵人,都没人能勉强他半分。”
白昀听罢,却是嗤笑了一声:“所有的潇洒自由那都是建立在有资格说‘不’的前提下,而有资格说‘不’,就必须比有权的人更有权,比有钱的人,更有钱,否则你所说的潇洒自由,只不过是空谈罢了。随便来一个知府,都能让你们这儿吃不了兜着走。”
白昀口中的知府便在人群的后头,黄慕德一听白昀的话,随即脸色有些不好看,见四周有人因为白昀的话把视线转移了过来,指指点点,黄慕德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几乎是要埋在胸前,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可从来没有说过像白昀这般傲气的话,什么随便来个知府,都能让你们这儿吃不了兜着走?你也不看看自己在谁的地盘上站着,敢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别人找咱们麻烦!
跑堂的小哥走在前头,刚听白昀说的前半部分,还觉得十分有理,可后半部分,却是变了味道,带了几分警告。可人家说得也没错啊,你生意做得再好,名声再大,那也得是在人官家同意允许的前提下呐。这不是前些日子出了贾府那档子事,官家下令,由着大理寺的主卿白大人和九王爷铁血手段,封杀了所有与贾府相关、参与了人口买卖的花楼嘛。一夜之间,斩杀了数十人,数百人流放边疆,贬为奴籍,积累了数十年几近过百年的贾家,说没就没了。
跑堂的小哥儿先是稍稍动怒,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位肤色白净、气质清冷且好看的公子哥儿竟是在敲打他们这清楼,莫要太高调,也莫要因为这周遭的花楼倒了,只剩他们一家独大,便仗着这般盛景,目中无人,渐生贪欲,开始通过别的不法途径,获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这般想通后,小跑堂的越发肯定眼前这位一袭白衣的公子哥儿便是这些日子里来名声如雷贯耳的大理寺主卿白大人,态度立刻比之刚才更多了几分恭敬和拘谨。
对话到了此处,跟在身后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借口来此处放松玩乐是假,来此敲打提醒这儿的主事人,才是真。不由得对这白昀又是高看了几分,原先还因为白昀这番话觉得有几分得罪人的黄慕德此时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白大人本意原是敲打此处主事人,可他却是觉得丢脸,为官处事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他只觉得老脸无光,他在官场混迹几十年,庸庸无碌了几十年,竟是没有半分长进,连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都闭不上,实在是惭愧得很。顿时想起今日晨起时,白昀言道已将人狙一案的结案陈词交递回京,只觉自己这般的觉悟,怕是落得个罢免的下场已然是极好。
众人没有留意到脸色灰败的黄慕德,在跑堂的引领之下,来到二楼的一处雅间:雅间倚栏而建,临近楼边的地方做了一扇扇纸窗,窗户敞开,挂着一道珠帘,视野开阔,又能保证雅间的私密性。且室内极大,摆设布置,皆是上乘,四处摆放着古董字画,熏着淡淡的荔涎香,极有品味。
跑堂的退下后,很快雅间的门再次被人从外头敲响。
小十前去应门,进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极有韵味的丰满女子。
那女子虽是丰满,但一身裹得严严实实,没有像别的姑娘那般,将自己身材上的优势尽力凸显出来。身上也没有那股子风尘味道,上来便给众人行了一礼,右手捏着手绢的一角,行的礼,弯曲的角度,亦是十分严谨,不多不少,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十分有分寸。
“晴崖给诸位上宾请安了!”
声音柔柔,没有谄媚,十分安静,似潺潺流水,平和而雅致。
众人一见,眼中皆是微微一亮,这韩公子果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至少是经营这清楼的一把好手,将宾客的心理拿捏得十分到位,用人任物,都是安排得甚好,妥妥当当,这叫众人,尤其是白昀,对这韩公子有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可一旁的博溢珩,在偷偷地瞥见了白昀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兴味后,心中顿时警钟大作,他奶奶的,一个徐伍伟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可别再来一个容貌倾国倾城的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