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强忍着哭腔,故作冷静,但语调却忍不住苦苦哀求道:
“白大人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贱妾面前装糊涂?”
“白大人,贱妾所求向来不多,只想安安稳稳。我家老爷心慈善仁,胸中有一番抱负,但是白大人呐!您须知,许多事情,并非有心便能成!这灵桁城是个什么地方?多方势力在此早已权势滔天,几近划地为王,当这灵桁城的土皇帝,他们背后大多有京城派系支撑,他们有的是底气可以肆意妄为,可我家老爷有什么?空有一番热血抱负,在此处又如何能成事?这么多年来,他四处奔走上告圣听,可奏折不是被半路截下,便是被人偷龙转凤,即便是当真到了京城,也因着一层层递凑的关系,被这灵桁世家背后的人给筛下了,压根到不了圣上的面前!我家老爷这才没了希望……”
谢氏依旧跪在地上哭诉着这些年来自家老爷的抑郁不得志,隆冬的清早,地上一片寒凉,她年岁已大,膝盖自是受不了这样的寒凉侵蚀的。
而白昀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跟前,听着她的哭诉,一言不发,既没有表态,也没有挥手示意一旁的下人们将自家主子搀扶起来。
就这样时间流逝,天已大白。
此时黄府的前院,聚集了不少人,皆是府上的下人,就连小十和老八也听了这消息,跟着下人们来了前院看热闹来了,可偏偏不见博溢珩的身影。
小十和老八老远就朝白昀打了个招呼,白昀见了这二人,眼神亮了亮,往二人的身后瞥了眼,却没见到预想中那人高大的身影,顿时皱了皱眉,心下觉得有些奇怪。
待二人走近,白昀这才悄悄问道:
“你们家九王爷呢?”
小十和老八面面相觑,老八想到自家主子现下怕是对眼前这个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直男的本性令他瞬间鸡皮疙瘩遍布全身,再一想到自家主子这都在你丫的面前消失这么多天了,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这才想起来问一句,顿时又觉得这白大人果然不是个甚么良人,虽说几次救自家主子于水火之中,但是就特么不是个良人!
白昀见老八在乍一听见她这般问话后,先是瞪大了双眼,颇有几分膈应她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小十的身后,进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嫌弃和愤怒地瞟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她,顿时觉得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小十。
与老八相反,小十见白大人竟主动问起自家爷的下落,顿觉白大人心中还是有自家爷的,喜滋滋地凑到白昀耳边,皱着眉佯装一副担忧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说道:
“白大人这几日公务繁忙,怕是有所不知,我们家王爷病了……”
白昀皱了皱眉,想问小十,博溢珩病得严不严重,得的什么病,可有找人看过,肖潇去看过没,吃了药否。可刚想开口,又察觉现下问这些怕是不合时宜,谢氏正在自个儿跟前跪着呢,满大园子的人都盯着她给个准话,她倘若跑去和小十窃窃私语,把谢氏晾在一旁,怕是会被这些下人二话不说地赶出黄府。
白昀对小十低声说道:“这边解决完,我去看看他。”
小十听罢,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遂乖觉地抓住一旁看白昀是越发不顺眼的老八往人群里挤了过去,当起了吃瓜群众。
谢氏这边还在哭诉,一旁黄府中年岁颇大些的管家看不下去了,连忙走到白昀面前,一撩衣摆也跪在了白昀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替自家夫人老爷求情道:
“白大人,老奴斗胆,求您帮帮咱们家老爷夫人吧!”
话音落下,其他下人瞧见了,也连忙效仿地跪在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给白昀磕头恳求道:
“求白大人发发慈悲!”
顿时,整个院落,只有白昀、小十和老八三人是站着的。
小十瞧见这番阵仗,皱了皱眉,冷笑一声道:
“黄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在逼白大人就范?”
谢氏听了小十这话,心中虽是一惊,但面上还是倔强地说道:
“小十侍卫言重了,妾身不过是在替自己的夫君据理力争罢了!何来逼迫?”
白昀听了这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凉凉地接过谢氏的话,说道:
“黄夫人,好一个据理力争!”
“我竟不知道,黄夫人竟是个能言善道的好手!黄大人有妻如此,当真是好福气!”
谢氏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摸不清白昀的意思到底是贬是褒,只挺直了腰杆跪在寒冬腊月里,目光炯炯毫不闪躲地望向白昀。
白昀和小十、老八瞧见了,却是不由得为这谢氏的气魄有几分钦佩,在这世道里,能有这般坚毅、捍卫自己夫君的女子,怕是不多了。
可即便是如此,也难改黄慕德失职的事实,只见白昀抬头看了眼大白的天色和跪了满园的黄府中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黄夫人。”
谢氏立马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几许期盼地看向白昀。可白昀接下来的话,却是把她整个人彻底地打入冰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