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二十步开外,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院门半掩,露出约摸五尺的空隙,可以一窥内里。
白昀朝里面望去,除了一室的破败,满院杂草,再无别物。只是那少年不知为何,身子竟轻微的颤抖起来,脸色越发苍白,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
白昀扬起手,在少年面前挥了挥:
“怎么了?”
少年回过神来,只觉得一股清香从那白衣道长的袖中散发出来,少年觉得这香味十分好闻,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几息之后,少年逐渐平静了下来,脸色不复方才的苍白,眼中的惧色也渐渐散去,留下一片呆滞木然,只见那少年只面无表情地地望着前方,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白昀这才从袖中取出一药包,扔回给肖潇。肖潇接过那药包,得意地朝望着他的博溢珩扬了扬眉毛,遂又将其藏回自己的包袱里。
博溢珩负手站在原地,虽然摸不清这一对师兄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亦觉得十分有趣。
白昀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
“走吧,带我进去瞧瞧。”
少年木讷地点了点头,率先走在前头带路。
“叽哑——”那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庭院中的荒草树叶,拂出一块青石空地,然而那颜色,却比其他的青石板砖要深许多。
白昀瞧见,蹲下去摸了摸后,蹙起了眉,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博溢珩问道:
“珩兄,这方面你是行家,来瞧瞧,这是血迹吧?”
白昀问对了人,战场之上杀人无数,血这样的事物,博溢珩见得多了,他都不用走过去细看,便能一眼辨出那地上的印记正是血迹不错,遂点了点头:
“是血迹不错。”
白昀见此,转过头望向呆滞木讷的少年,问道:
“刘怜儿死的时候,你也在场,对吧?”
那名为阿汀的少年早已被肖潇的药包气味催眠了,木然地点了点头。
白昀找了层青石台阶,将上面的杂草落叶扒拉开,随意地瘫坐其上,肖潇也坐在她身前,倚靠在她怀里。博溢珩索性站在一旁,抵靠在一根柱子之上,抱着胸。
“阿汀,那天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和孙嬷嬷受了夫人房里的指示,说是西苑长久空着,无人出入打扫。过几日,夫人娘家的庶房哥嫂要来探候,便吩咐了我和孙嬷嬷去将那西苑打扫收拾一番,好空出来给那家子人住下。收拾好庭院后已是傍晚,见天色渐暗,我便绕去了庭院后方和孙嬷嬷一同收拾了工具,清理好杂物便离去。恰在这时,隐约听见庭院内有人说话的声音。”
阿汀还记得,那日天色阴沉得厉害,大雨从早上下到傍晚,仍未见停。
阿汀在后厢收拾工具时候,瞧见一铁角牛,顿现玩心。蹲下身子,蹑着脚,缓缓向窗边墙角的地方靠去。正要作势扑上前去的时候,猛地被前院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
“李姑娘?”
声音细软绵糯,听起来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记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阿汀不敢贸然出去,便顺势躲在了窗台下的墙角,偷听了起来。他所处的位置极好,可以瞧见悄悄趴在窗台上,只露出一双小眼,前面稀稀疏疏的花丛挡住了庭院正中人儿的视线,谁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李姑娘?”
庭院之中无人回应。
“啪嗒——”一声,那女子似是不小心踩到了脚下一节枯枝,枯枝断裂开的声音在死寂一般的庭院之中显得格外刺耳,把那女子吓了一跳。
胆子忒小了些。
“李姑娘,你在吗?这若是没人,我便回去了。”
这话说得好生愚笨,若是没人,如何回答她?躲在窗台边的阿汀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回头瞧了瞧一同走上前来好奇地向窗外望得孙嬷嬷。
“嬷嬷,李姑娘是谁?可是最近常来府中做客那位李家千金?”
孙嬷嬷点了点头,将手放在阿汀的肩膀上,半搂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将扫帚放下。
二人站在窗柩后,透过花丛缝隙,瞧见那来人正是少夫人刘怜儿。
原是她啊,那个娇俏如水般可爱可亲的人。
阿汀还记得少夫人第一次瞧见他时,他正好跳进泥地里抓蚯蚓,一身的污泥,若是被其他主子瞧见,少不得一顿斥责打骂,他跪在地上,等候发落,怎料少夫人只捂着嘴嗤嗤地笑了笑,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糖果给他吃。
没有呵斥,没有打骂,只拿着手中绢帕擦着他脸上污泥,柔柔地笑着的少夫人。
少夫人笑的时候,脸上有很好看的梨涡。为他擦拭脸上淤泥时的眼神,很像他死去的阿娘。
阿汀躲在窗柩后,望着庭院中的刘怜儿,如今的她已不如刚入府时般纤细了,挺了个肚子,圆滚滚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只兔子。
阿汀捂着嘴,无声地笑了笑。
突然,“砰——”的一声。
刘怜儿猛地栽倒在地!
在她的身后,多了两个人。正是那李家千金和她身边的婢子叠翠。
阿汀连同站在他身后的孙嬷嬷皆吓得一抖。他要叫,被孙嬷嬷死死地捂住了嘴。
此时叠翠手里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面无表情地望着躺在地上痛得直冒冷汗的刘怜儿。
“刘怜儿。”
叠翠的那一棍正好捅在了她的后腰腰眼上,加之她猛地扑倒在地,腹中孩子首当其冲。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刘怜儿趴在地上,肚子开始剧烈地疼痛收缩。她没有力气去质问那李家千金何故突然对自己发难,只疼得脸色苍白,额头上涔涔冷汗。
望见刘怜儿痛得厉害的模样,李洳觉得十分解气,拿过叠翠手中的木棍,缓缓踱步到刘怜儿身边,似是嫌她还不够疼,又找了个刁钻的角度朝刘怜儿的肚子踢了过去。
“啊!”
听见躺在地上那女子的痛呼,似是觉得十分过瘾,李洳复再循着方才那角度,朝那肚子又狠狠地踢了几脚,耳边的惨叫成了美妙的乐章,李洳那张原本恬静雅致的脸上满是癫狂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