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歌也认同这一点,他带着同样的疑惑等着燕倾给一个解释。燕倾没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胡苏开口了:“你俩莫不是以为那些恩科进士都放在那里当摆设?对咱们来说,他们的来历和能力一样重要。既然已经由他们占据了那些位置,他们的作用就能很快变现。”
燕倾任由胡苏说下去没有打断,很显然也是这个意思:“镇守帝京是对他们的第一道考验,这次,就让他们好好表现。”
“好,这方面解决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熙澜神色郑重地看着燕倾,“兵源何在?”
燕倾深深地看她一眼,唇角缓慢地勾出优雅惑人的弧度,这次他直接从衣襟里取出一块玄石令牌推到了她面前。
熙澜一眼就被这块玄石令牌吸引了过去,连胡苏倒抽一口气都没注意。她拿起这块令牌轻轻摩挲,只觉触手一片细腻温凉,其上刻字铁画银钩颇具气势,熙澜仔细分辨方认出那是“玄龙”二字。令牌背面有苍龙在天的图样,右下角还刻着一个“燕”。这令牌精致华贵,却散发出浓重的煞气,如同一柄已开刃饮血的宝刀,多看两眼便让人心悸不已。
“玄龙军令,号令精兵二十万。”燕倾平静地向他们介绍,仿佛不知道自己这话里的分量有多重,威力有多大。
胡苏乍一听眼瞬间瞪得老大,胡子一翘一翘着,惊讶的同时还有些气恼;江城歌艰难地消化着这件事,眼中似有茫然;而熙澜……她觉得自己快握不住手里的这块令牌了。
燕倾看着他们的反应觉得效果良好,这就是他们的底气:“这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嫡系王牌,只听我号令。其中有五万兵马经受特殊训练,配备特殊兵器,作用于完成特殊任务。”
熙澜一听这话眼冒绿光,“当真?”
燕倾微笑着点头,“所以,我要随你出征。”
其余三人安静了几秒,还是熙澜艰难地发问:“可于孟连那里……”
“我且问你,那些恩科进士效忠于你还是效忠于他?江家是站在你这边还是他那边?卢尚彦和刘文松信你还是信他?”
熙澜没再反驳。这些情况她一直都很清楚,虽然之前刻意回避,但眼下还是到了要撕破脸的时候。既如此,就没有再让他提前知晓的必要了。再抬头,熙澜眼中已经一如燕倾初见她时那般凛然:“我知道了。”
大齐的九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第二轮大清洗明明已经尘埃落定,朝中幸存的官员心里却依然觉得还有大事要发生。终于,这个不祥的预感在某日的早朝上成为现实。
“……期间以丞相为首、诸卿为辅共同监国,望各位竭诚尽力,安定后方……他日凯旋,必光大国威,恢弘志气,重整河山,可告慰数十万卫国英灵。钦此。”庄严肃穆的九覃大殿上,熙澜一字一句宣读完圣旨,缓缓地合上了它。
殿下百官立即炸开了锅。在熙澜身后,于孟连浑身剧烈颤抖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抽搐扭曲得厉害,一双阴狠毒辣的眼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可置信。他死死地盯着熙澜的后背,那眼神任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熙澜当然感受得到身后那道视线,一石激起千层浪,她今日直接颁布圣旨就是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这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陛下。”贺兰闳这时往前走上一步,“天子无戏言,何况圣旨已昭告天下,我等自断无阻拦之理。然御驾亲征终究非同小可,臣恳请陛下准许贺兰青钧同去,做陛下的马前卒,为陛下分忧效力。如陛下恩准,吾等方能稍安其心。”
他的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不少人跟着附和。熙澜听着不置可否,待下面稍稍安静了这才说道:“丞相好意朕十分明白,此事朕会好好考虑,定会很快给你一个答复。”
贺兰闳神情严肃地盯住她,握紧象笏缓慢地拱手道:“如此,就请陛下早做决断了。”
熙澜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好。”
今日早朝时间挺短,熙澜本以为会掀起的轩然大波根本没有出现,只有暗流在表面平静的湖下悄然涌动。熙澜心里颇感压抑,没说两句话便宣布退朝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贺兰闳的眼色愈发深沉。
这老狐狸在熙澜手上吃过两次大亏,明面上是由熙澜一己之力造成,实则为燕倾亲自动手,两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总是将丞相党羽打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可惜的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知道皇帝背后必有人相帮,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是谁。一直以来,那燕国质子都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从他来大齐的那一年起自己就对他严密监视,直到今日也未尝放松。在他自己看来,此子有一定能力却也有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肯让其以质子身份住进皇宫,再由他从中挑拨,让皇帝一派和燕倾不仅无法达成合作,还互相消耗力量,以此从中得利。
后来他的计策明显奏效了,先帝和长公主先后死去,那傀儡小皇帝只能靠于孟连等几个老家伙勉强护着,才没能被他控制。不过这也没什么,那时他有着绝对的优势,独揽大权也是迟早。可就在那时,一件极不寻常的小事让局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江圣阳竟然请动了其长子做小皇帝的贴身侍卫。
江城歌是何许人也?在朝中藉藉无名,在江湖上却超然的存在。其背后的墨家向来不参与朝廷纷争,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上立场也独树一帜,主张兼相爱交相利,墨老爷子怎会允许他星辰宗的少宗主卷进这里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派青钧多方查探,却没能查出任何结果。就连他的亲孙女入了后宫也如泥牛入海,她和她三叔背着他联合起来对付小皇帝也被残酷镇压,看起来像于孟连那老毒物的手段却比之更为彻底。那是头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皇帝背后有一股看不见的强大势力盘踞,他想查清却根本无从查起。不得已,他只好盯起了刚进入自己视野的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