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走街的更夫已将锣敲了三遍。敲门的笃笃声轻轻响起,靖国公府的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门人探头一看喜出望外:“是小姐回来了!”
叶白瑶提着裙摆被丫鬟扶下马车,一行人话不多说匆匆进了府里。没过一会儿,侧门关闭落了锁,一切都看起来毫无异样。
一路强忍着激动匆匆回了后院,叶白瑶连披风都未解就直奔正房。这里昔日是靖国公夫妇的主屋,如今被云归赐还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住进去。外边冷冷清清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儿,进了卧房却是另一番风景。
“大小姐来了。”守在这里的婆子见她过来立刻掀起门帘,她脚下不停地走进去,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陛下!”她直奔熙澜床前,见她虽脸色苍白孱弱,胸口却有明显的呼吸起伏,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胡苏,有些怯生生地问他:“我可以碰碰陛下吗?”
胡苏难得慈祥地笑了笑,“可以。”
得到许可,叶白瑶小心轻柔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触手温热绵软,是真正活生生的人。
身后帘子被人掀起,襄雪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胡苏小心地扶起熙澜上半身,叶白瑶这才看见她脑后被包扎住了,怪道襄雪之前问自己要软枕头。
襄雪将药汤细细地搅拌了几回又吹了吹,感觉可以入口了,这才弯身一勺一勺地给熙澜喂药。看着她如此专注而体贴,胡苏眼里闪过愧疚欣慰,到底是纯良的孩子,他之前担心她心里会别扭,现在看来多虑了。
熙澜这边暂时安稳下来了,胡苏也就操心起了另一边的事:“叶姑娘在今日随扶灵队伍去殡宫的路上,可见到云归了?”
“我只在出宫后到城郊的一段路上见过他,再之后他便消失了,我想他应当是半路回了宫。”叶白瑶神色不免凝重,“我们的行动也不知会不会被他发觉?”
“暂时应该不会,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胡苏也是忧思重重,“为今之计,当是尽快让小澜恢复到可以经受住车马颠簸的程度。这一去不知她何时才会再回帝京,再回来,也绝不是现在的身份样貌了。”
叶白瑶心中惊诧,“前辈的意思是……”
“我要恢复她的容貌。她是先长公主慕令瑜和陆驸马的女儿,当初用金针刺穴之术易容成慕云深,如今正该换回来。”胡苏不是第一次想这事了,“改换容貌,隔绝千里,纵使相逢也应不识啊。”他叹了一口气,“唉,我也该进宫跟那小子辞行了,小澜就暂且交给你们了。”
两个女孩儿连忙应下。
深夜的重华宫里灯火未歇,殿门紧闭,殿中除了停着一具肿胀的女尸,只有云归和缝补的大夫在这里。
“主上,这些刀痕即使都修补好也无法看出真容了。”大夫拿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人活着毁了容尚且极难恢复,如今腐败到这种程度,尸气胀满了身子,即使落针也是一着不慎就会爆开……”他忍着恶臭勉强说完就退到一边去更换嘴里含的姜片,眼角忍不住瞅了瞅负手直立的云归,暗暗惊诧于他的定力。
“放开手去做吧,如果真的不幸……”他怎么也无法将“爆开”两个字说出口,“那也尽力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夫反倒生出了更多勇气,“是!”
殿上横梁突然轻轻窸窣一声,一道人影翻身落到地面,把大夫惊得不轻。云归头也不回,声音漠然得紧,“事到如今,你还当这里是自家庭院,想来就来?”
城歌讽笑,“也对,这里如今已是你的地盘儿……你放心,解决了最后一件事,我再不留在这里。”说着他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那女尸身上,“你打算干什么?”
“难道让她这副模样就下葬?”云归知道他要保护云歆不该苛责,可心中终究还是有怨气。罢了,“不管怎样,总得缝补缝补,不能让她就这么继续受罪。”
“那胡苏前辈呢,他还不知道今日之事,你打算让他怎么办?”城歌显然有些咄咄逼人了。
“他在哪里?”
“他今夜准备出城,在茶寮里喝了一日夜的茶。”城歌早就想好了说辞,“等他过来跟你道别,我看你怎么办!”
“自然是不让他知晓,而你也本不该知晓。”云归转身看他,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也不准告诉他,出去。”
他看起来对他毫无善意,城歌不敢否定他可能会对自己下手的事实。既然已经给出了名正言顺的出城理由,戏也做到这种地步,那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城歌这是有意要退让一步了。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云归也不瞒他:“等她好了,再秘密葬入皇陵。”
“好,我信你,前辈那边我帮你瞒着,至于陛下……”他垂下眼帘,似有些愧悔,“是我对不住她。”
他对着女尸行礼一揖到底,毅然转身大步走出了宫殿。云归望着他飒沓的背影,也慢慢走了出去,给寝殿合上了门。
胡苏来的时候云归正在御书房,烛影幽幽,他独坐于此,望着案上堆成山的奏折出神。胡苏不敢大意,调整好情绪才走进来。
“云归……我要走了。”他这算是真离别也是假离别,今夜离别,他真的不能再见云归;可他暗中留在城里,将行踪转入地下也是事实。
“我知道。此去一别,师叔多保重。”云归拿起手边的小酒坛去了泥封,手臂一振将酒坛飞出。胡苏伸手接住,仰头抱着酒坛灌了起来。云归这边厢又取过另一个酒坛陪他灌酒,身子依旧坐得笔直,心里将所有的怀疑隐下不提。
“好了。”胡苏将烈酒一饮而尽,随手把酒坛子撂在了地上。他抬袖抹掉嘴边的酒渍,绕过书案走到云归身边,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五味杂陈,手下的肩膀不知何时已变得这么结实,云归长大了,可这一路却走得鲜血淋漓。
他不知该说什么,说了害怕露出破绽,那就干脆不再说了罢。唉,他复又看了少年的面容一眼,终于狠狠心趁着夜色离开。云归依旧独自坐着,任由他就这么走了。
待得出了皇宫,胡苏跟城歌就在附近会合。他们转头望着夜色中巍峨的皇宫,那里面锁了一个人,一个被他们抛下的少年。愧意再深也无用处,要骗只能骗到底。既是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便得做足全套。没多久,守着城门的玄龙军便亲眼看到两人一同离开了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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