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明白主子指的是谁以后不禁有些窘然,“公子听谁说的?”
“陶枫。”燕倾眸中似有愉悦,“不过这可能还不是她真正的食量,她倒是有能耐总让人傻眼。不过她那样的人,即使被别人取笑也不甚在意吧。”
“公子……”简宁开了口却不知说什么,这个陶枫,一个男人学女人那般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
风正萧瑟,天还未明,昏暗的天际阴沉沉一片,卷挟着阵阵寒意刮过每个人的面颊。时辰还早,大长公主的灵柩却要准备从长生宫起灵了。
熙澜今日的装束极简,她身上雪白的缞服被风吹得飘起,独身一人立于高台中央似一只翩然欲飞的白蝶。今日这天气并不暖和,她却不能表现出半点畏寒的样子,唯有寄希望于今日之事快些了结了。
“时辰到,起灵——”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十数位宫中侍卫在大长公主的棺椁左右站定,为首之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使力,将棺椁抬了起来。
“请陛下下坛。”礼部尚书在阶下恭声道。
熙澜面色庄重地一步一步走下阶,在众人的簇拥中离开了长生宫。眼见着抬棺椁的一队人已走上宫道,熙澜握了握自己冰凉的双手,回身撩起袍摆坐进了帝辇。
于孟连面容一肃站到帝辇左侧,“起驾——”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宫门口出发,江城歌紧随于帝辇右侧,于孟连居左侧,江茉跟随其后,御林军从旁护卫,更有一众影卫在暗中保护。从后宫行进至贞化门,由御林精兵替换侍卫抬棺,整束队伍后出宫门,过金水桥,这便算出了皇宫。
日子还未出正月,整座皇城内却早已没了过年的气氛。熙澜撩起帘子向外看去,街道上冷冷清清,目之所及竟见不到几个行人。因着大长公主的丧事,城里家家户户的门面装饰也不见半点喜庆颜色,除了昏惨惨的白还是白,伴着冷风在空中凝成一片肃杀。
“陛下,放下帘子吧,小心着凉。”身侧于孟连小心提醒。熙澜轻轻摇头,虽然触目的景象如此苍凉,但好歹能出一次皇宫,哪怕外面很冷,她也想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江城歌身姿笔挺地骑在他那匹四蹄踏雪的黑马上,偏过头去看熙澜,眼前的少年帝王仰头望天,那双乌亮的瞳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流淌而过,再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有那么一瞬,他觉得皇帝的心似乎掩在了云雾之后,他看不清他的神情,更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车轮在地面上缓缓滚动发出厚重的声响,队伍前端白色的灵幡被风吹得四散摇动,漫天的纸钱在空中飞舞过后委地成尘,如同纷纷白雪落下,缭乱了人眼。熙澜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景象,手一直抬着帘子也不觉累,身上也似乎忘了寒冷。
队伍慢慢地临近城门,远远地,熙澜已看见了高高矗立在前方的城墙,墙头上旗帜猎猎作响,一股厚重久远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熙澜总会被这些从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景象所震撼。这就是它们真实的模样,她似乎能看到它们身后时光打磨留下的痕迹,而自己只是这沧海中的一粟,也不可避免地要接受时光的打磨。但毕竟只是一粟,也太微不足道了。
江城歌又看向熙澜,此刻后者似乎正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想什么想得出神,帘子就这么打了一路也不见喊冷。
罢了,自己护她周全就可以了,别的还是不要多想。江城歌收起心思,快到城门处了,别人越可能松懈之时自己才越要警醒。
忽有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细小的墨黑短箭鬼魅般地向帝辇中的熙澜射来!
队伍中的其他人尚未察觉,江城歌却眼神一厉,手中剑柄横扫,短箭击到剑柄正中发出一声锵鸣后颓然地掉落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众人一跳,御林军纷纷拔刀,“谁?”
回答他们的是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对方似乎是一击不成被发觉后也不再掩饰,箭箭直指帝辇,竟是非要熙澜死在这里不可!
“保护陛下和公主!”
熙澜看着一支支箭矢带着浓烈的杀气在她眼前迅速放大浑身发凉,血液几乎要凝固,脑中一片空白。
江城歌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抬手拔剑,剑身出鞘的一瞬冷冽寒光闪过刺痛了人眼,惊天剑气划出就立即斩断了数支袭来的箭矢。“快放下帘子!”
熙澜被这一喝惊醒回神,刚刚“唰”地放下帘子,却立即有血溅到帘子上,一道身影撞开帘子“咚”地一声重重倒在了她的脚边。她心头微惊,定睛一看,这竟是一具御林军的尸体!尸身咽喉处中了一箭,鲜血不要命地从伤口喷涌而出,而这人双眼圆睁,显见得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熙澜双眼死死地盯住这具尸身,按在座上的左手下意识地紧攥成拳,拼命地压抑想尖叫的冲动。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死亡,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不,不能哭,不能叫,自己不是软弱的人!
“陛下您怎么样?有没有事?”帘子突然被人掀起,露出江茉焦急担忧的脸。当她看到帝辇内的情形时,她沉默了。
“快,快开城门,开城门!”
没有人回应他们。相比于这边的血雨腥风,城门那边寂静得太过诡异。
“城墙上的守军应该是被人控制了,我们快些突围!”
外面箭雨纷飞,队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血腥味混合着惨叫声充斥在辇中人的鼻端耳边。寒风吹乱她鬓边的发,熙澜抬眸,看着辇外尸横满地的惨象,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江茉叹了口气,把辇中的尸体拖了出去,放下帘子隔绝了她看向外面的视线。
熙澜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惊恐一点点地压下去。不要怕,自己不会死的,一定不会。不是还有影卫和江城歌在么?这种时候,自己更不能表现出恐惧来,自己是皇帝,是云歆的兄长,所以,不能怕!
想到这里,熙澜眼里闪过决然之色,面容一片凛然。
外面的打杀声渐弱,熙澜低头凝视着辇中毡上留下的血迹,开始思索到底是谁对自己下的手。
“最好别让我查到,否则,绝不放过。”熙澜的眉宇间有戾气缠绕,生平第一次,她起了杀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所乘的帝辇突然飞速向前行进起来,她下意识一惊,江城歌的声音及时在她耳边响起:“陛下,我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