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灭三族……那为夫可算你的三族？”
姜清浦愣了愣，又道：“算。你若是想和我同归于尽的话。”
“合葬一冢自然无妨，只是我想比翼双飞会好一些。”安窥臣轻轻一笑，看着她呆愣的神情，也不再逗她，从袖子中随后拿出一册账本递到她面前：“这是上个月的账本。”
“你怎么把这样的东西随身带着？”
“我知道你会问这件事。”
姜清浦顿了顿，伸手接过账本，打开，仅仅是第一页，就看见上面写着“盐”“铁”。她有些惊异地看向他，他就像明了她的疑问一般：“如果我不这么做，北疆百姓会活不下去。”
盐铁官营，禁止私营，光是这个账本就足够让他被砍头了。他交给她，也是把命交给了自己。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这对安窥臣来说都是不必要的，毕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把柄。
姜清浦合上账本，抬头看他，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四个字，却足以让安窥臣安心。
两人之间仿佛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默契，就算两人都不再说话，也知道对方在自己的命运里，是绝不会普通了。
“你不怕，我私营盐铁之事会连累到你？”许久之后，他又开口。
“怕，只是，”她看向安窥臣，眸光平静：“你不是也不在意我犯下的欺君之罪吗？我知道你不是逐利之徒，军中的粮草管理甚严尚有被人贪扣的，更不用说无人问津的北疆诸城了。朝廷的救济，到了北疆，也所剩无几了吧。”
说话之间，姜清浦有些动容。
以前她是为姜家所活，民间的事本就不是她一个女子该去在意的。可是当她真的扮成男子，骑着战马奔向一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的战场时，她是当真想要冲到最前面，不为了多杀敌，只为多保护几个手下的将士。
最初逃离皇宫，姜家灭门，上官棋欺辱所积下来的戾气，似乎就在这一年的阵前杀敌中慢慢磨去。
或许她从来都是一样的。做嫡长女的时候，就护着家中的人；做将军的时候，就要护着手下的人。
安窥臣也一样，他是北疆的知府，自然要护着手下的百姓。
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安窥臣的脸上才第一次闪过一丝惊异。
世界上至善之人很多，至恶之人也很多。但看得清至善至恶，又能心存净土不去动摇的人却很少。
他觉得，面前的女子或许还有他未发现的光彩。
“老爷夫人，曾府到了。”
安窥臣转头将白净的手放在她面前，眸光温柔：“走吧，夫人。”
顾府
今日翰林院的事务并不多，顾西迟早早就回了府。他从老太爷处请过安后便径直走回了书房。
他是故意要躲着顾依若，可走到书房时，顾依若早已在院子里候着了。
“哥哥！”顾依若跑过来，皱着眉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大概是哭了一夜：“哥哥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见若儿。”
顾西迟却是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哥哥怎么会躲着若儿呢，只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顾依若用手帕抹了眼泪，精致的脸上那双红肿的眼睛分外明显。
“那哥哥为何瞒着若儿窥臣哥哥娶妻的事，若不是安姨娘今日出府，若儿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了！”
“若儿，”顾西迟温柔地伸出手，摩挲着她的眼角，擦去将要涌出的泪：“别再哭了，好吗？”
“哥哥，他们都说窥臣哥哥的妻子长相丑陋，一点也配不上窥臣哥哥，都是皇上赐婚窥臣哥哥才被迫娶她的对吗！”
“若儿。”顾西迟的眼神厉了一分，又转瞬恢复成方才的模样：“方才的话，是谁同你说的？”
“谁同我说的！他们都知道！谁都知道，只有若儿一个人被哥哥瞒着！”
顾依若终于抑制不住，猛地流下泪来：“若儿知道窥臣哥哥不喜欢若儿，可是若那女子相貌端正，若儿也说不得什么，可他们都说那女子长得丑陋，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窥臣哥哥！窥臣哥哥又怎么会甘愿娶她。”
顾西迟轻轻敛眉，将她手上的手帕拿起来，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般。
顾西迟抬手轻轻地擦着她的泪，见她的哭声渐渐平息后才说：“可是哥哥亲眼见过她，她长得并不丑，他们……”他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他们很般配。”
般配该是怎样的？
顾依若一想到安窥臣的样子，便觉得如何也想象不出来。那该是如何美貌如何温柔的女子，若上官岐真的如此，怎么在京中从来不曾听见她的名字。
“哥哥，你从来不会骗我的。”
顾西迟愣了愣：“哥哥不会骗若儿。”
“好…好，”顾依若止住了哭声，抢过顾西迟手中的手帕转身往院外跑去：“那我就去问问歆儿。”
方才她在这里等着的时候，就听得安姨娘已经回府的消息。她不相信顾西迟的话，那她就去问顾依歆好了。
顾西迟走上前去想要拉住她，她却使劲挣扎后连忙跑向了安姨娘的流阙院。
安简冉与顾依歆刚刚坐到屋子里，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等安简冉皱着眉头要出去看时，顾依若已经站在了门口，她身后是一路追过来的顾西迟。
“大公子，三小姐，你们怎么……”
“姨娘，若儿想和歆儿说两句话，可好？”顾依若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方才哭过的眼睛红得让人心疼。
安简冉见顾西迟在顾依若身后轻轻摇了头，一时有些为难。
顾依歆透过窗户看见大哥与三姐姐一同过来，立马开心地从房里跑了出来：“大哥，三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歆儿，三姐问你一些事，你可否实话说给三姐？”
顾依歆点了点头：“三姐姐想知道的事歆儿自然会告诉三姐姐。”
“那好，你实话告诉三姐姐，你是不是见过了你舅母了？”说话之间，顾依若的声音在说道舅母一词时不觉颤了颤。
由不得她去否认，他现在已经与别的女子结为夫妻，这件事真正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竟是这般心痛。
顾依歆一听她提到了那位仙女似的舅母，自然笑了出来。
“歆儿见到舅母了，舅母长得可漂亮了，歆儿从来没见过比舅母还好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