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老鹰,你竟然背着我去妓院?’女人杏眼怒视,一声鞭下。顾炎闪身上前,没两下便夺了那危险物品。
‘你……你……你放手……’尉筱珑深知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在无望挣扎出顾炎的牵制时,只得转头向站在一边的尉帧玄求救,‘大哥,你快叫这混帐东西放开我。’
尉祯玄没有答话,只是抬眼看了看满面春风的穆笑棋。
顾炎拽着她的手腕细心把着脉,此时脉象虽快而滑但急促紊乱,并不像先前的和缓。他心中一沉,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扳过尉筱珑的身子便进行实地拷问,‘你跟来广西做什么?’
‘还好跟了来,才知道你人面兽心。’她掐住他的脖子,气急了地晃着他的脑袋。‘尝遍了京城的莺莺燕燕,现倒贪恋起异国风情来了。我这就跟顾老头挑明,他儿子厌烦了明媒正娶,偏爱野味。既是不想让我留在广西,现给我休书一封,我立刻收拾了行李回四方园……’嘴上不饶人虽有些尉擎的遗传成分,但安韶诺绝对脱不掉传播‘如何优雅拌嘴’以及‘耍无赖的精致’的罪行。
面对妻子的控诉,顾炎绝对无奈。更何况也真是去了万红院,大把大把的目击者正等着领钱来证明他有罪。他那可怜的脖子,只怕是断了也无处伸冤哪。
穆笑棋收起了扇子,用扇柄点点那疯狂女人的脑袋,‘大腹便便的尉三小姐,怎么一进门便冤枉起顾炎来……’
顾炎没想到那男人竟帮起自己,一脸怀疑的样子生怕他又惹事。要真是那样,还不如让老婆就这样掐着呢,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人命。可尉筱珑可不这么想,他那老公可是封了口的铁葫芦,任她鞭打辱骂都撬不开的嘴缝,现总算有个肯招的,献殷勤既是上上策。于是乎,茶呀水的,糕呀点的,差点连顾炎的定情琥珀都双手奉上。
穆笑棋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冒出一句‘顾兄的确是去了宾阳的万红院’。一掌下去,尉筱珑顿时拍烂了一张桌子;顾炎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真后悔方才没一拳打凹了他。
‘没错,他还上了院内的特等厢房……’他继续。
顾炎的脸色立马成了茄子,而尉筱珑正准备了菜刀,打算做个鱼香肉丝。
‘院内的名旦无不被他的神采体魄所吸引,还连连上前卖弄。’眼看着即将上演谋杀亲夫了,他还在继续。
刀已架上了脖子,尉筱珑就等最后那句证词了。顾炎也不想做任何狡辩,只是不心甘最后还是死在穆笑棋的口上。
‘不过……’穆笑棋沾了口茶,笑嘻嘻的打开扇子,‘他只不过是同我见面吃饭,并无任何越轨行为!’
那真是天使般的笑容啊!顾炎小心翼翼地挪开脖子上的菜刀,心存感激地望着那。
‘那卖弄风骚的女人呢?’她问。
‘自作多情!’
‘那特等厢房呢?’她又问。
‘美酒佳肴!’
‘那妓院呢?’她不甘心。
‘琵琶丝竹,悦耳动人。’
‘怎么可能?’她大叫。
‘尉筱珑,难不成你迫切希望他做过些什么?’
‘……’她语塞,难堪得望了眼一脸委屈的九天鹰,呼地一声窜出了屋子。
顾炎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屋里又只留下了先前那两人。
‘这对夫妻还真会搞破坏,一个打坏了柜子,一个敲烂了桌子……’穆笑棋一脸的事不关己惹得尉祯玄无奈长叹。‘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他冷哼。
笑道,‘大了肚子的女人脾气自然不好,也难为顾炎如此忍让!’
对于他的调侃,尉祯玄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速速闪出了屋子。
屋子里一下空了下来,穆笑棋这才有时间美美地舒了口气。他明白尉祯玄为何在此不作逗留,如果那男人没有因为水土不服而智商减半,应该极有可能已猜出他在刻意隐瞒安韶诺的事情,与其在这里扯些不相干的事,不如从‘顾炎’那边下手还快些。
不过到目前为止,穆笑棋满意地将那二人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安韶诺的事,他不想让别人插手!
‘五儿,刚才可看到一个身形矫健的女人,我见她风风火火地朝公子的屋子去了。’
尉祯玄闻声停步。那女子一定是指他那个脾气暴躁的三妹。至于方才那间清淡朴素的屋子是穆笑棋的房间,这倒真是令人有些出乎意料。
‘那是四方园的三小姐尉筱珑,如今已成了江南顾家的新夫人,怀胎三月,性格豪爽,脾气刚烈。’
尉帧玄瞄了一眼那个梳着蝴蝶髻叫五儿的,好一个伶牙俐齿干净爽利的丫头,怪不到是九灵山庄的首席侍女。
‘怎么可能怀胎了,我看她上窜下跳的身手敏捷,还想拜她做师父呢!’
‘七七,身手敏捷是她的习惯,上窜下跳的是她的天性,这跟有没有胎儿是没关系的。’
‘哦?’背着把单剑的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好,我看她手挥着白绳气气囔囔的,恐怕伤了公子……’
五儿摇晃着蝴蝶发髻,一把拉回了冲动的七七,点着她的鼻子说,‘不要大惊小怪,公子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么。回来的时候公子叫我引三小姐去他的屋子,说只要告知她丈夫去了万红楼,千万不必在意她的暴动,引她过去就好。你想想,若是公子没有十足把握自保,怎么可能这么做……’
‘哦?’单剑丫头还是一脸迷糊,被五儿拽着向大厅去了。站在石柱后边的尉帧玄不由觉得一丝凉意,一块手绢同几句言语便收买了一条人心。穆笑棋在享受完戏谑愚弄的乐趣后,
再使计得到人心。尽管早已得知这位义弟的顽劣个性,却还是惊讶于他操纵摆弄他人的手段,真庆幸他不是敌人……
晚宴
向来清静的九灵山庄此时此刻快赶上开庙会了,除了昨天才到的穆王府小王爷外,今天又熙熙攘攘的涌进一帮子京城的爷儿娘们的,忙得山庄内仅有的十几个丫头焦头烂额。先是喝酒吟诗,后是唱歌划拳,最后几个胆大的竟然公开摆上了桌子下了赌局,全都是因为尉擎不知死活地下令解禁三天,说什么只要不是在四方园的地盘上,各自随意。显然什么高贵繁华人家的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是个俗人都爱喝酒赌钱,那几十个京城的爷们哪儿还像个富贵人家的下人,把憋了几十年的酒瘾赌瘾通通发泄了出来,气得穆浮筠血气上头,大口大口地向外吐血。五儿无奈地举着个盂罐,望着厅外一阵骂骂咧咧的,就像山庄遭了横祸,被山贼洗劫了一番。
九天鹰在房中安抚着老婆没搀这倘浑水,作为典型的江南人,唯一看不惯的也就是北方人的血性,喝酒像喝水,拼杯像拼命。好容易哄着累了一天的尉筱珑拜见了周公,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出门,在后院亭中遇见以赏月为名独自贪杯的穆笑棋。
‘山庄被如此践踏……’穆笑棋道,‘等我那姨妈呕完血,也该找我算帐了。’
顾炎没怎么答话,心里对白天穆笑棋的解围实存感激,但毕竟因为不是个懂得道谢的人,干巴巴地站在那儿,听着那自言自语。
许久,穆笑棋实感无聊地饮下一杯酒,望着眼前那根直杵杵的木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暗自郁闷为何世上竟有那么多不懂得娱乐的人,即不知如何逗乐众人,也不知如何与人友好相处,像这样的朋友,有尉帧玄和成樊就足够了,再多一个岂不是要闷死他。他心情不爽,再次饮酒下肚,脑袋已经是昏昏沉沉,只想着安韶诺现处何处,又跑哪里闯祸去了。
‘穆笑棋,你喝太多了……’
他直感到好笑,眼前那根直挺挺的树竟然长了嘴开口说话起来,他叫了久儿端来一盏灯,吩咐着向它点去,‘这九灵山庄还真是出灵,连树都成了精说了话,久儿,快快用火烧了它。’
拿着油灯的双髻小丫头实在有些不知所措,照理来说,公子话是一定要听的,因为这王爷可是山庄众女眷丫头一致认为长了两个脑袋的智人,小两,四儿,六儿,每天要练习一个时辰如何对公子献殷勤,熠彤七七八儿每日要花两个个时辰赞扬公子的样貌德行,后来八儿虽然跟了盗贼先生去了,但以前总是念叨着公子的聪明才智,如今,就连九灵山庄首席侍女五儿都成日叨叨着什么‘惹阎王惹玉帝都不要惹公子’的话语。
既然公子方才发了话,那她还犹豫什么,双髻小丫头顿时大彻大悟,蹲下身来手持着油灯,抓起顾炎的衣角就给上了火,全然一副纵火杀人的姿态。
穆笑棋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好戏,顾炎慌慌乱乱地拍灭点燃的火苗,而久儿呢,干脆找了把凳子坐在一旁,两只眼睛动都不动地盯上那燃火的衣角,一见那火灭了就连忙给点上,整得顾炎哭笑不得。点火灭火的把戏没坚持到三个回合,五儿手中的油灯便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穆笑棋无聊地耸了耸肩,四方园著名的冰山到来,也就预告着他的娱乐活动的结束,慢慢长夜,他将如何尽兴入眠。
‘明日何时动身?’冰山开了口,顿时将穆笑棋的醉意打发的无影无踪。
他唤退了久儿,将二人引进方亭。
说实在的,尽管穆笑棋生性活跃,喜爱闯南走北惹是生非的,但近几个月来,安韶诺的出现使他大脑负荷与日俱增,大事小事琐碎事无不经由他亲力亲为的,每日除了娱乐算计他人,还要预防着那精明的小妮子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人,着实累得他够呛。这回,到宾阳还未过一日,这帮京城爷们又来此游山玩水的,而安韶诺又在这个时候不知跑哪儿去了,他实在给不出好心情来整什么任府及其李旭宇的事儿。可眼前,尉帧玄的表情二十万的严肃,顾炎的神情二十万的呆板,这二人横了心了要把他拉下水,穆笑棋只能摇着扇子无奈地答应着,‘你们随意,这九灵山庄不早就由着你父子发号施令了……’
尉帧玄哼了一声,也知道那开始发起牢骚来,可目前解决任老爷子的事情刻不容缓,更何况,他的确急切地想见见安韶诺,殊不知整个山庄上下竟无人得知那妮子的下落,而穆笑棋也早已摆出了封口的态度。唯一可行的就是早些出发办事,解决了麻烦后再深究……
‘即便如此,那就明日清晨。’在这个冷傲孤僻的男人眼里,永远不知道台阶是什么东西,面子又是什么东西。好在穆笑棋也是个用不上脸面,不靠台阶下楼的类型,随着他使着当家的性子,继续灌酒下肚。
尉帧玄与顾炎相继离去,穆笑棋借着酒精之余,努力想着安韶诺的去处,据最后一个目击证人的说法,小妮子的确是同顾炎起了争执并跑出了酒楼,凭着顾炎的功夫,追上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可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江南郎中那时候究竟在犹豫什么,竟然把她弄丢了。他又提了杯子灌了一口,也许是因为感情作梗,他对她的生存能力并不怎么自信了。这段期间,有谁能照顾她一下……在完全拜倒于酒精之前,他这样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