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10:00看书,喝茶,听(没听到?)我自言自语
10:00以后必睡觉,不打呼,绝对无声
聋长老的生活如此有规律且大多数时间都被静坐所占用,对于生活极其混乱的安韶诺来说这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就从早上起床来说好了,睡惯了懒觉的她必须在七点起床,如果没被叫醒或是赖了床,聋长老便会不客气地在她枕边放上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怪异生物,不是惹得她全身痒痒就是上吐下泻,所谓下手狠毒六亲不认就是指这个了。第二,喂蛊炼咒的时候一定不能打扰。每天,聋长老会有4个小时把自己关在厨房炼蛊,这期间绝对不能受到任何打扰,索性安韶诺还没有打破这条禁忌,所以后果有多严重还说不准。第三,绝对不能打破这些所谓规律的规律。这些似乎是聋长老几十年的老习惯,一旦打乱会令他非常困扰。幸好他听不见说不了,而安韶诺又是一个懂得自娱自乐的人,这个一向僻静的山头,最近总是传来奇奇怪怪的哼歌声,说话声,还有每天晚上绝对不像动物叫的动物叫声。
第五天的清晨,安韶诺进厨房试试做了出四方园后的第一个小菜–荷包蛋。谁知那个讲究吃艺术的聋长老竟喜欢得不得了,多花了5分钟吃饭暂且不说,竟然理所当然地把午餐,晚餐的重任一并交给了她,更为夸张的是,这个欣喜若狂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的男人还多花了半个小时买了许多菜食回来交给她,看来,不仅安韶诺这个保姆的位置是坐定了,聋长老的生活习惯时间表也要重新做一份了。
‘总觉得叫长老的人都是连路都走不动的大叔级人物,你还那么年轻,干脆改叫你叔叔好了……我知道你们古人讲究什么辈分,既然你听不见,我又叫得舒服,就绕我这一次吧!’安韶诺自顾自地翻着书,全然没当前面坐着个人。
‘……’(没反应)
‘今天晚饭还满意吧!等会儿给你列个list出来你明天好买菜……做什么呢?糖醋小排骨好了,还是炒鳝丝,对了你吃不吃辣?我可不吃,会流鼻血而且脸上会长包包,你说奇怪吧,我虽然不吃辣,可是辣味菜做的还不错……’
‘……’(没反应)
‘我有个朋友,做饭比我好吃多了,下次我让她给你做饭,保管你吃了都不想放她回去~‘
‘……’(没反应)
‘对了,我给你剪个头怎么样?或是给你弄个造型……不过你这个样子还蛮性感的……狂野知性,好多女孩子喜欢你这艺术家型的……算了,我看还是不要改了……’
‘……’(盯着他头发看干什么?)
‘你胡子那么多,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在笑还是在生气,拜托把表情做的夸张点,至少我还知道你是有些感情的……对了,我可不可以申请明天晚起?’
‘……’(没反应)
‘反正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见,当我自己问自己吧!’
聋长老合上了书,进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聋长老果然没有来叫她起床,这算是做饭的奖励么?那还真划算耶!
第七天起,安韶诺的治疗方针就有了些小小的变动,除了每天被强迫着默念经文外,还要在早餐的时候活吞一条虫蛊,接着被迫同长老静坐两个时辰念咒催蛊。吃虫的步骤在起初进行得很不顺利,前两天时,由于突然对动物油然升起的爱护意识使得安韶诺在吞虫时恶心连连,下饵了三次才成功将蛊种入体内。念咒催蛊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她本身就是个坐不长久的个性,面对着哑巴都能自娱自乐,思想过于活跃而不能够静心。新蛊进了身体却诱不了忘心进食,心痛倒是被诱发了好几次而使念咒中止。聋长老的耐心似乎被磨得差不多了,他的眼神中同时流露出担心与懊恼,而安韶诺只好在每次发作好转时吐着舌头露出无奈的笑,惹得长老一把甩下手中的罐子,气呼呼地离开房间。而后几日,种蛊也慢慢变得顺利起来,聋长老脸上满足的表情恐怕是因为安韶诺又可以准时为他准备膳食,好满足他的食欲。
每日晚饭后,聋长老会按着惯例拿起一本书坐在厅房,而安韶诺则准备着膳后的水果,对着油灯自言自语。聋长老有时会抬起头看着她飞快动着的小嘴,搞不懂她是在说话还是在吃东西。整整十四天,他终于意识到安韶诺每天动嘴巴是在跟他无声的对话,想到此,他不仅为这个女子感到悲哀,难道她不知道,对着一个聋子说话是永远得不到应答的么?他依然不动声色地坐着。这些天来,他对这个小女人的坚强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可和赞赏,那一手当厨娘的料更是让他心情舒畅。这些都让他这个孤独了一辈子的男人再次渴望得知人间的寒暖。
第十五天,聋长老悄悄地除去了耳中伴随了自己二十年的蛊,只是想听听她究竟在絮叨些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人对家的依赖,三天便是极限。即使是去到再新鲜好玩的地方,只要到了第三天,就会想家……你真是好,可以一直住在家里,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东奔西跑……我也真的很想回家哦~’
‘……’他皱着眉(她难道是个孤儿?)
‘人必须要承担责任吗?二年前我与金金相遇的时候,并不想承认这种责任给我的压力,只是想和尉帧玄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却总是缠着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金金……为什么是……呃……穆笑棋……呵呵!你听不到的是吧!’她俏皮地对他眨了下眼。
‘……’他又皱着眉(恩口?使命感?穆笑棋?)
‘我明天还是给你剪个头发吧!虽然我承认你这个发型很有型,但从卫生角度来说,我不希望看到跳蚤………’
‘……’他还是皱着眉(丫头,我想剪头发已经很久了……)
第二天,安韶诺信守了承诺,在换了七把剪刀,十二把刀片,并且于手心手背留下二十一条血口后,聋长老的脸就好像是获得重生了一般,被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当这张被毛发埋葬了二十年的脸重见光明之时,惹来的却是安韶诺的怦然心动,眼前是个看上去还不到四十的成熟男子,脸部棱角分明,目光坚定沉稳,深邃略带着忧郁,比起先前见到的那帮帅哥群,别有一番成熟稳重,令人感到安心。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面对着她的贪婪欣赏丝毫没有感到不自在。
这就是成熟男子老帅哥的魅力啊!安韶诺再次环顾四周的荒芜,叹惜如此招惹女人的脸蛋何苦堕落在这等荒山野林,撇去他稍有缺陷的身材
(少许驼背),仅凭这幅韵味十足的相貌绝对是7岁至70岁老少通吃型,‘天上人间’的首席男。
‘大叔,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有不少女孩子追……’
‘……’(我不向女子借钱,她们为什么要追我)
‘可惜了你这番花容月貌……若是你有心重出江湖,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必然是你的……’
‘……’(花容月貌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么?)
‘看到尊容,我都觉得身上的蛊又加重了呢!’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三尺。与世隔绝之久,现在的女子难道都如此豪放么?
安韶诺在清凉峰居住了二十天有余,身体状况是一天比一天好。可聋长老担心的是这种显而易见的效果究竟是由于这种以蛊治蛊的方法而大见成效,还是仅仅因为她心神开朗而减少心痛发作。刮了胡子的年轻长老心烦意乱地在厅房来回镀着步子,而这小妮子却看似心情好得不得了,竟然开始在屋外干起了挖蚯蚓喂鸡的勾当,蹲在那里扒得不亦乐乎。他抓起碗茶水一饮而尽,是到了试药的时刻了……几天来萦魂不散的上门住客也应该出来打个照面,毕竟君子不在暗处……猛地,他将手中茶杯抛向顶上的石梁,一个白影飞快地晃过,就快掉落的杯子被这一闪立刻不见了踪影,梁上梁下顿时心知肚明,现身摊牌只是个时间问题。唯一快乐生活着的,只有在外面一心一意养肥鸡做菜的安韶诺。有时候聋长老真是怀疑,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令人混淆的性格还真是……麻烦!
在没有人气的清凉峰呆了一个月之久,安韶诺终于得到批准可以独自下山去到集市逛街。她估计着那个聋哑老头儿大概是被她闪东闪西的影子弄得视觉疲劳,所以才放她下山给自己留个清静。管它!至少下了山进了市集,就好像是放了野猴子归树林,不晃到天黑决不上山。
她心情极佳,舒舒畅畅地下了馆子吃了盘葱香鳝丝盖浇饭,麻麻利利地跑去胭脂水粉店挑了大把唇粉眼粉,又开开心心地进了衣料店买了几套夏季的衣物,最后,在手提大包小包礼品袋的情况下冲进了赌坊打了八圈麻将,把花光的银子一并赚了回来。走出赌坊,她面朝东北方深深吸了口气,自来到古代后,心情就不曾那么爽过,花钱赢钱果然是天下最为大快人心的事了。
今天的太阳终于完全落下,看着小镇上热闹的夜市开始摆上,安韶诺悲痛地甩了甩手,离去了。谁叫她到了晚上就成了路盲,一会儿还要单身走山路。想到这儿,她不由地感到阵阵寒气,自从来到这儿,她就对走夜路完全没信心……她预感,她一定会迷路……
果然,安韶诺坐在一块看似陌生的石头上,垂头丧气。
走来走去走了几个时辰,连月亮都快升到半空了,怎么连当时被抛弃的那个小屋子都没有看见……真是天亡她也!
‘我讨厌石头,我讨厌晚上,我讨厌月亮,我讨厌清凉峰……’她丢下了手中的大包小包,冲着一眼望不穿的山路大喊,‘大叔,你为何要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小姐,你应该说只有鸟才拉屎的地方才对……’
幽暗的山路间忽然传出这么一句话,安韶诺紧紧扒着山岩,大气不敢喘一声。对面草丛中窜出一个黑影,由于月光惨淡而看不清究竟是何物。
‘大哥,你好幽默哦!’
又有一个黑影,偏小,男声,此人若不是断背就是内分泌失调。黑暗之中,她只能作出最低判断,这两个一定是人,毕竟鬼神不流行称兄道弟。
‘两个大男人三更半夜躲在草丛里……在研究艾滋病吗?!
‘矮子病?!少说废话,我负责劫财!’那是小弟的声音。
‘我负责劫色!’那是大哥的声音。
‘大哥~~~你……’那又是小弟的声音。
‘很快完事儿……’大哥的声音还蛮好听的呢。
‘那个……可不可以告诉我清凉峰怎么走……’
‘姑娘,你走岔了,上个路口分左右两个岔,左边看似小路却越走越宽敞,右边看似平坦却越走越艰险,你若是向左拐,大概现在已经到了清凉峰,可你走的是右边,恐怕要走进山贼寨子里去了。’小弟非常好心并耐心的解释起来,大哥似乎很不满意地在他头上揍了一拳并训斥着让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