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韶诺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浴战,再加上五儿两天两夜的说教,终于可以软塌塌地瘫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静静地躺着,望着远处,直到金溪零的来到打破了这不正常的寂静。
‘金溪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呃,不久前……’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们被李旭宇掳走,你曾说过不敢留恋这里的感情;而我的回答是遇之安之……现在看来,我们当时谁都没有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安安……’
‘金茓镜操纵未来,安灵皿掌控过去,对于我们的现状还真是讽刺……’
‘安安,你是想回去未来吗?’
‘你是想留在这里吗?’
‘……’
‘……’
‘安安,以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安韶诺看着她,发现她似乎变得愚笨了。
金溪零尴尬地笑笑,换了个提问方式,‘从京城到成都府,你是怎么去的?’
‘不记得了。’
‘从清凉峰下到九灵山庄,又是怎么去的?’
‘好像有人带路,但不记得是谁了。’
‘那你还记得是谁带你来这儿的吗?’
安韶诺像敲木鱼般的扣了两下脑袋,‘看来我似乎选择性地忘记了一个叫穆笑棋的人!’
‘原来五儿都告诉你了……’金溪零没料到那小丫头会那么性急地想要唤起安韶诺的记忆。‘来这里以后的事,你记得多少?’
‘没什么印象……怎么,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非要我记得吗?’
‘没……没什么。你不用勉强记得,他在这里……你们可以重新开始……’
‘谁?那个穆笑棋吗?’安韶诺笑着说,‘你要我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开始什么?’
金溪零不知该如何回答,望着她的脸一语不发。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阵子,金溪零才说,‘你刚刚消除了忘心,身体还很虚弱,好好在这儿休息吧!这里是穆笑棋的府邸,没人会为难你的。’
‘哈!这地方真大~金溪零,你说我是不是又莫名其妙地跟有钱人打了交道?还是有钱人都喜欢跟我打交道……像我这样的穷人最能满足他们的优越感~’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不过你对我过去的事知道的还真清楚,怎么刚到这里就有人跟你打小报告?五儿吗,还是那个叫穆笑棋的?’
‘不是……’她受不了安韶诺质疑的眼神,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是?’安韶诺摆出一副十分费解的神态,继续道,‘那就是你一直在派人监视我咯?’
她有意无意的猜测竟让金溪零哑口无言,在她的几声‘bingbong’下,急忙开口解释,‘安安,那不是监视……我只是关心你这边的情况才让穆笑棋……’
‘哦?原来你跟这个人那么要好。’
‘你不要误会……’
‘放心,我不会误会什么的。我既然吃下了忘忧草不记得这个人,也就不会介意他的事情……’安韶诺向她走近了几步,‘我们还是说说,你从他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连我自己都很想知道呢。’
暗自联络穆笑棋这件事,金溪零不得不承认她所怀有的私心。她想要知道她的动向,她的进展。从小到大,她一直暗自同安韶诺较劲,无论是功课家政,还是衣着人气。尽管当日是她亲手把安韶诺托付给了穆笑棋,可这长久以来的习惯,以致于远隔千里之外都想要探听她的消息。只是她从未想到安韶诺的矛头会忽然在停在她的脑门前,这个失去感情记忆的女人此时变得异常清醒,她的判断以及智力不再受到任何感情支配。金溪零呆呆地站立在原处,双腿像是与地连了根般沉重,安韶诺的玩话令她心生寒意。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石碑后悄然闪出一个人影。成樊适时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金溪零。
安韶诺扬了扬嘴角,眼中划过一缕不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滴滴的?’
‘安安……’
‘……’她冷哼一声,起身离去了。
‘安安,你去哪儿?……安安!’
关心?这种自作主张的关心只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当夜,安韶诺只身离开了穆王府。
人说财大气粗,安韶诺一没财,二没气,清清白白地就这么跑出来了。她厌恶那个什么王府,厌恶里面住着的人,尽管那个贴身的小丫头清丽可人又乖巧聪颖,对她还是一万分的好,可那毕竟是别人家的,总不能自己顶着个拐卖人口的头衔,还搞得她丢了饭碗。至于这次没照着惯例东kiang点银两,A点细软,纯粹是因为提起个穆字就莫名心虚,感觉偷了他们家的东西就会被踩住尾巴一样。
远处的天空呈半青色,距离第一班出发的客船已不足两个时辰。安韶诺看着来来往往准备早市的小贩,早已没了继续游荡的心情。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从后边触上她的肩膀,吓得她一个激灵从头窜到脚底心,回过头去闭着眼睛就是一拳。‘哎呦!’一个清脆童声。那鬼竟然还喊疼!
‘小左!你要吓死我?’她记得这个小孩子的事。
小童摸摸自己发麻的脸颊,竟委屈地回不上一句话——不就是拍拍肩膀认个熟人,需要遭到如此重击么?‘安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这小子一脸淳朴——几个月来并没什么害人的长进,安韶诺贼眼珠子一溜,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
湖面竟也会吹来咸咸的风,安韶诺静静地坐在地等船舱口,任由风打在自己的脸上。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有良心的事儿,唯一数得出的就是做了几次红娘,
以及用别人家的钱施舍了穷人家些银两。也就是这些仅存的德行换来了一张免费船票——可以跟着小左亲戚家的船下回广西。
至于为什么下到广西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因为她懒得担惊受怕,懒得受人庇护,既然等到开坛那天始终要回去苗人那边,
那就自己主动一些行个方便,免得双方大动干戈地绑来绑去。
地等舱,虽比不上天等舱那般豪华奢侈,也比下级的人等舱高贵一些。二人一间,有桌有柜,由于是专走长途的客船,
就连洗脸漱口的各种装备都十分齐全。安韶诺换上了男装,鬼头鬼脑地向舱内打量着刚进船舱的‘蒙面室友’,那种男子体型显著的身材,害得她总担心自己的女儿身份会暴露。
哼!大不了不吃饭,不说话,与世隔绝个拜八天,她就不信糊弄不过一个比她小几百岁的男人。
安韶诺大大咧咧地进了船舱,她‘pia叽pia
叽’地甩着大鞋,在同室男人的注视下噌地蹦到了上铺。男人嗯哼了一声清了下嗓子,半张着嘴巴似乎有话要说。安韶诺一个翻身朝着内墙,
彻底在两人之间竖起了防御网。
舱门呼啦地一声被拉开,随后又呼啦地一声被关上的样子。安韶诺只觉得那是个胆小无趣的男人,虽然有着绝对压人的身高优势却似乎缺少了语言才能。
她舒了口气转过了身子,却因为床前突然出现的人头失声叫了起来。
‘室友’的优势身高显然将他的脑袋合适地架在她的床铺上,安韶诺原以为他已经是出了门的,谁知一个转身,他那个死人头会如此近距离望着她。
‘你……你的头!’
‘姑娘不觉得,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共处一室十分危险么?’
她刚刚那一声尖叫,绝对暴露了她是个女人这一事实。安韶诺并不掩饰,直直地盯着他。只是这么对峙着,她就有些胆怯,
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这是一张有些眼熟的男人脸,拥有着精致五官,流露着些许了王孙贵族才拥有的轻浮和傲气,就这点让她有些受不了。她心情欠佳,当下懒得鉴赏俊男美女,干脆翻过身去面朝内侧避开他的目光,‘即便知道了我是女人又怎样,要追杀我的人多的很,你现在跟我说话,只会惹祸上身。’
‘如此看来你是个是非之人。可惜我向来只按着自己的意愿做事!’安韶诺觉得这话耳熟,突然听他坏笑了一声,单举起一只右手便拽住了她的腰带。
小妮子只觉得腰间一紧,紧跟着一个天旋地转,自己竟被他横抱入怀。还没来得及气急败坏,那个可恶的男人竟呼地一下将她摔在了靠下的床铺,自己一个翻越跳上了上铺,没过多久便传来男人专有的鼾声。
上下铺一行,整个经历历时三秒,包括一秒‘含情脉脉’的怀中对视,以及一秒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原来‘按着自己的意愿做事’就是想睡上铺!他这一摔,少不了又给她的旧伤上加了一两块乌青,安韶诺胸口虽有恶气,
但转念一想目前她的战斗指数几乎为零;‘楼上’的家伙虽然轻薄但不下流,于是乎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抚着瘀青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睡一天一夜,她只依稀记得有人唤她起来喝了点稀粥就又睡下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股浓烟呛起,安韶诺只觉得四周酷热,嗓子犹如被瞬间灌下了几两辣椒油,疼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透过阵阵白烟,
她隐约瞧见不远处的火光,这才意识到整条商船失火,叫喊声,哭闹声也渐渐透进了耳朵里。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火?她的脑中飞速闪过几百种可能,却因为太多的可能性涨得她脑袋生疼。
着火的话!首先寻找灭火器……安韶诺拨浪鼓似的旋转着脑袋,
却突然意识到在这‘落伍’的时代,哪里会有那种东西。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放低重心将身子俯在地面以免吸到过多浓烟……突然,她意识到一件不寻常的事情——除了火焰呼哧呼哧地摆动声竟没有一点声息,人呢?整船的人都去哪儿了?
她下意识地向她的上铺望去……那个蛮不讲理的怪人也不知所踪。安韶诺的心紧张地加速跳动,今夜的这场火烧得好诡异。
船舱外渐渐有了走动的声响,她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有人来了……
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她决定碰碰运气去到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撇去舱内的浓烟不说,静谧的气氛让她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左手配合右腿,一步一步爬得很是幸苦,安韶诺实在不擅长跪式行走,她开始对各位四脚生物有了尊敬之情,对各位六脚生物有了崇拜之意。
左脚动不了了……是钩住什么了么?安韶诺一心想着快些出去,顾不得双眼被烟熏得直流眼泪,
回头向后探视……此时的浓雾里,后方的地板不知何时被掀起了一大片,一只从地下伸出的大掌正牢牢抓住了她的右脚脚踝。
还没等她来得及叫喊,右脚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整个身子拖入了地下。痛痛痛痛~(小心伤口,小心伤口,等等,我身上这些瘀青伤口,还有这些横横竖竖的道子究竟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