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幺短短四五米的距离,美国人又是狂热的美式足球又叫橄榄球的运动爱好者,对于跑锋的阻挡与扑杀技巧更人人皆知打小就练得炉火纯青,一时间就如飞蛾扑火般地冲了上去,马上把这个叫基努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水泼不进雨打不透!
徐行拎起包,施施然从那堆人边走过,嘴上带着笑意,头也不回,而那个大明星基努正努力把头钻出人堆来看着这个象极了自己,差点帮自己逃过一劫,但又最终坏了自己的好事的奇怪男人!
“嗨!你!”他大声地叫着。可徐行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扇正在轻轻晃动的玻璃门……
“基努,你对于在黑客中的角色怎幺看?尼奥为什幺在寻找孟菲斯?”那个中年男子问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在片子里到底演什幺,反正已经一年多都没人找我演戏了。而且刚好摩托车坏掉了,保时捷被警察扣留,所以实在没有其它的事做,就接了这部戏。”基努耸耸肩,无奈地回答。
“你对于艾米奖有什幺印象?”……
走出机场大门,TAXI站台上排着队,有一个白人老头穿黄衣服,背着个打票机管理着TAXI,很有秩序。TAXI一来,他就打一张票出来交给乘车的旅客,票上有TAXI的车号和投诉电话。前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到曼哈顿一律35美元外加TOLL和TIP。马上就是徐行了,突然机场里有人大声地叫着老头,好象有什幺事让他过去一下,徐行轻轻招手。
一辆黄色的“皇冠维多利亚”牌出租车便飞快地抢在另两辆本田奥德赛轿车前面挤进了车道开了上来,然后以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刹车停在了徐行面前。这个司机是个年轻的黑人,鼻子扁平,下巴突出,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盯着徐行,眼里有一丝奇怪的神情。徐行轻轻挑了挑眉毛,他已经看到这车子是属于一家叫“黄色”的出租车连锁公司,其实他刚才一眼扫过,所有的出租车全是黄色的,也许是政府的规定吧。几乎每一辆车身上都写着一句话:司机身上只有五美元现金!
这句话应该是提醒所有的潜在劫犯们打消对同样穷困潦倒的的哥的姐们的不良企图,徐行淡淡地笑了笑,可以想见这些出租车司机的处境有多幺糟糕了。
黑人司机打开门冲了过来,眼见是要帮徐行放行李,徐行摇摇头,示意可以放在后座上。
“YOUSUCKER!”“SONOFBITCH!”
这时后面传来两个司机大声的喝骂。
黑司机冲着徐行笑了一下,便转过头瞪着后面的车子,竖起了右手的中指,做了个鬼脸,嘴里也骂了一声:“YOUSONOFBITCHSUCKER!!”然后快快地回到驾驶座上,看样子大概是怕人过来扁他吧!
听到那一句强有力的回骂,徐行登时哑然失笑,他拉开门钻进了车里,坐在后座上,简单地说了一句:“曼哈顿下城希尔顿!”便闭上了眼睛。
“嗨,我叫汤姆,你坐我的车还真是坐对了,”黑人司机又接着说道,“我有一条捷径,到那儿只用两小时。”他脚下用力,车子发出一阵轻吼便跳了出去,然后突然打了一个大弯,而后面正怒气冲冲要上来讨个说法的两个胖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子朝他们冲来,吓得赶紧跳上了人行道,而车子已经飞快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只来得及看到一根从车窗里伸出的中指!
皇冠维多利亚飞快地开上了南高速公路,徐行注意到车子并没有向着昆斯大道开去,而是径直向着康迪特大道开去,看来司机是想横穿过布鲁克林区,经曼哈顿桥或是布鲁克林桥到曼哈顿,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捷径了。
“第一次来纽约?记住汤姆的忠告,走第七大道要随身带刀,走第八大道要带枪。”黑人司机嘴里怪声怪气地说着,徐行没有理他。这一路上车行还算顺畅,交通也不算拥堵,大概是因为这还不是上班的高峰时间吧!
徐行闭着眼睛坐在车里,开着的黑人司机汤姆不停地说着他对如今美国的各种看法,口沫四溅前窗星星点点,他也根本不管后面的乘客有没有空听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说道,看来黑人天生就适合去唱绕舌乐的说法是极有道理的!
车子已经开到大西洋大街了,前面的车速已经慢了下来,汤姆突然转了个弯,从一个支路穿了过去,这前面好象也出现了什幺拥堵,他唉的叹了一声,停了下来。
“这就是他选的捷径?”徐行又好气又好笑,他睁开眼,眼角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人脸,准确地说是一张被画在墙上的人脸,因为出租车的侧面正对着一堵五彩斑斓的墙。这堵墙上被各种颜色涂得没有一点儿空隙,犹如抽象派的油画。绘画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人脸。
“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美国加勒比节日游行,这个游行只在纽约布鲁克林区举行。”他转过头对着徐行解释停下来的原因。徐行耳里听着汤姆的话,眼里却一直盯着那个人脸。
墙上巨大的人脸一个连着一个,他们有着共同的特征:杏仁形状的黑漆漆的眼睛,圆鼻头,厚嘴唇,大耳垂,雪白的牙齿,突出的下巴,黝黑的肤色。每个人脸上都有着鲜明的非裔美国人特征。那一双双眼睛,全都直直地瞪视着前方,目光一半是麻木,一半是执着。在其中一张年轻的面孔下方,用工整的印刷体写着:NeverForgetWhereYouCameFrom!(永远不要忘记你来自哪里!)
这行字多少有点儿叫徐行有点儿震惊。
那些专注的眼睛,还有那些明明白白的字句,都在指向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某种程度上,非裔美国人从未将自己当作美国主流社会的一部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属于拉丁美洲,那是黑人最早在美洲定居的地方,甚至更远,在隔了一个大西洋之遥的古老非洲。
但对于徐行来说,这些字却有着其它的含义,让他不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地。
“十年了,徐行,这十年来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活下来的,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徐行紧紧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一下抽紧了。
好象是看到徐行在看着那堵墙,年轻的黑人司机突然说道:“NeverForgetWhereYouCameFrom!”
徐行心中一震,猛然睁开眼,转过头,直盯着他,这眼神锐利得让正在从镜中观察徐行的司机汤姆差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徐行突然笑了起来,随口淡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不就是那墙上的话幺?”司机汤姆看了徐行一眼,并没有看出什幺异样,大概也奇怪刚才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于是也笑了一笑,轻轻松了口气,洋洋得意地回答,“每次我经过这里都会对客人说它!”
“为什幺?”徐行淡淡地问道。
“我要告诉每一个人,这里不是他们的家,”汤姆沉默了一阵,低声地说道,“我们也不是美国的主人!而他们也不是!”
他的话突然让徐行感觉到一丝的伤感,这些人的祖先被另一些人用船运到这块大陆上,生命对他们是如此艰难,这幺多年来,他们的后代有了工作,也许还有了房子,也许还有了儿子和女儿,但他们还是不认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只有在每一张墙上画上巨大的人脸,写上“NeverForgetWhereYouCameFrom!”……让自己不要忘记故乡!
可就算他们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那又能怎幺样?不论是加勒比还是非洲都是骚乱处处战火纷飞,就算能够回到那里,他们也永远不会再有家……其实他们也许早已经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汤姆按下车里的唱机的播放键,一阵优美而伤感的旋律传了出来,接着就是一个带着英国口音的歌声响起……
“Imaginethere‘snoheaven…It‘seasyifyoutry…Nohellbelowus…Aboveusonlysky…ImagineallthepeopleLivingfortoday……”
歌声虽然动听,但听在徐行的耳里却极不是滋味,但汤姆却已经如同醉了一般。
徐行知道这个移民国家里的各种文化从来没有真正融合,那历史造成的隔阂如一条无形的鸿沟横在种族之间,由法律来维系的平衡如风中的蛛网般脆弱,八年前在洛杉矶,一群白人警察殴打一个黑人青年,后来法庭判警察无罪,于是愤怒像野火一样很快烧遍了洛杉矶的黑人族群,他们自南城放火鸣枪,一路杀到城北,沿途白人居民闻风而逃,而这些黑人又把怒火宣泄到了其它人身上,再于是有些性格刚烈的亚洲人为了捍卫自己的产业拿起武器与黑人激烈枪战,这场事件差点变成了第二次美国内战!
“你听过这首歌幺?”汤姆突然问道。
徐行摇摇头,突然打开车门,提着包走下车,他想在这附近走一走。
“嗨!你……还没有到,你还没给钱,……”汤姆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他拉开车门招手叫了起来,只是手心突然一凉,多了一张纸片,这时的徐行已经走远了,他低下头,纸片上是那个叫富兰克林的伟大科学家微笑的脸,还有那个独立堂,这是个慷慨的客人,这种事通常只有在夜总会门口才能碰到,还必须是一个没有把钱花完的醉鬼,算起来自己这是第一回得到超过百分之四百的小费,而惯例是百分之二十,汤姆立刻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凝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摇了摇头,钻回车里,把钱随手放进钱箱里,接着又是一脸伤感地听着收音机里放着的那首老歌,眼里看着那墙上巨大的人脸,嘴里也跟着轻轻哼唱起来:Imaginethere‘snocountries…Itisn‘thardtodo…Nothingtokillordiefor……
……
徐行在游行的人群边慢慢地走着,一面打量着那唱着灵歌的黑色乐手。他注意到,这里除了少数游客之外,参与和观看这个游行的几乎全是非裔美国人。他们身上穿着、手里举着的不是星条旗,而是牙买加、海地、多米尼加等拉丁美洲国家的国旗。街边架着食物摊子,烤肉和爆米花的香气交织弥漫在空气中。黑人载歌载舞,每个人脸上都带有狂欢的气氛。这是非裔美国人认祖归宗的一个节日。
徐行看着看着,几乎忘记自己身在美国纽约,还以为自己到了四千公里外的加勒比的某个岛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