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这样一条道光是铁钉或火碳,走的人哪怕是毅力过人,走时不倒下去,过得了第一天。可谁能保证第二天第三天他还能坚持走过?何况是在中途倒下之人,不计其数,扎死烫死者,也数不胜数。逃跑者下场只会更惨……
朱长老那么愣了一瞬,瞬间便又恢复了本色,心中却也是跟着吁了口气暗道:“这丫头也算是走运,居然没被送上那条路。”
神女宫还有条规定则是,如若一旦查到与背叛者有干系的人等,那也不格杀勿论的。小娥之所以会回来,恐怕也是想到这点居然吧。
然,她没有被行刑,她的家人,自然也不会有事。而她,赌的也正是这点。
小娥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旭日东升时,凤凌在去冰室时路过院子,正好瞧见了被冻僵的她,便冷冽然送其进屋,算是救了她一命。
而她的身份背景,自然也是从朱长老处早就知道的。
在屋里好不容易暖返过来的小娥却单独去找了凤凌,跪在他房门口又是一下午。凤凌年了她半天,让她进屋道:“你若是来至谢的,那便算了,你若还有其它的事,说来听听。”
她本是楚念的妹妹,上官语的表妹,自己不卖楚念楚相的面子,也必要看在上官语的面子的保她一命的。
“谢是一定要的,只是,小娥今次来找殿下帮忙的却是另有要事。”小娥跪在地上,目光毫不胆怯地直视着凤凌的眼眸。
“说来听听?”合不合理是的回事,要不要帮忙却是另一回事。
“小娥想要照顾主子。”凤凌看着她,紧抿着唇角不语。
她说的主子,他自然知道是指唐芊语。
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认一件事,却在小娥的时句话中,给生生的捅破了。
她,始终是自己的妹妹,哪怕自己再不愿意,她醒来后必是要离自己而去的。梵愿辳思已经死了,自己想要将她如小宠物般,一直揽在怀中自己顾着,那显然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了。
“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对她的任何的不利……”
一阵寒风吹过,小娥站在走廊里生生地打算个寒颤。收回视线,快步离了去。
大殿内,凤凌听着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缓缓低语话句:“你这是在恨我么?!”
他知道唐芊语的真的睡熟悉过去,才敢上前,轻轻地坐在了唐芊语的床边,伸出手,柔柔地抚过她的眉眼,琼鼻,樱唇……
最终,那修长的十指反复地,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舍不得离去。
“我舍不下你……别恨我好么?”凤凌眸光沉痛地落在唐芊语那皎好的面容上,再也无法离开。
“如果,他敢对你不好,我便会立即带了你回来。哪怕倾尽这座江山,我也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再受到伤害。”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哪怕需要用这座江山来换,他也会甘之如饴。
“殿下,皇上召见。”门外,内侍官小心翼翼地唤了句道。
凤凌收回手,慢慢地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御书房内,沐帝威严地坐书案后,手执一份烫金折子仔细地阅读着。
凤凌进来,请完安便一直站在书案前不远处。沐帝不说话,他亦只能默然站着。
沐帝执笔,在折子上写下几排细细小小的隶书。拿上折子,将其放置一旁,看了眼仍然安静立于案前的凤凌,叹了口气。
问道:“她醒了?”
“是。”凤凌答。随即他抬起头,直视着沐帝问,“父王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她是父王的女儿,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沐帝闻言,本端起茶杯刚想喝茶的动作停住,抬眸,深如幽海般看着凤凌。
良久,他盖上杯盖,将茶搁回原处,淡声道:“你为什么不问你的母亲是谁?”
而是问,他为什么不去看她。
为什么……为什么……
沐帝眼中闪过沉沉的伤痛。
凤凌紧抿着唇角,突然不语了。这件事,自他知道起,便成了他心底的痛。
他痛,并非痛的是自己非圣佳皇后所出,而是痛因为这突然的改变,在他的她之间,划上了一道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面对面的咫尺与天涯!
永远只能相望不能相守的咫尺天涯!
“她是谁,现在还重要么?!”无论她是谁,他与芊语之间的关系,还能改变么?!
“不重要了么?……”沐帝听见凤凌的回答,视线久久的胶凝在他脸上,似在看他,又似没在看他。
他心底在叹息,嘴角却又似有若无地浅浅笑起。
是不太重要了,其实他现在也记不得凤凌的生身母亲到底长什么样了。只知,她应该是个很清秀的女人吧,长得很不出采,却很恬静。
那个女人,只是他御前的侍女。因一次宫宴,沐帝醉酒,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宠幸了她,才有了凤凌。
怀孕后,沐帝赐了她一个美人的封号,好似因她姓凌,故为凌美人。
从此后,沐帝便再也没见过这位凌美人,虽然他当时一个儿子也没有。
直到,凤凌的出世。
凤凌出生时,是难产,凌美人根本不能顺利的将他生下来。孩子未出,产妇却已是精疲力竭,油尽灯枯了。
那是个大雪的天气,雪花似剑,寒风如刀。
虽然天气恶烈,沐帝仍站在皇宫门口,心情愉悦地等着另一个女子,一个牵动了他一生情劫的女人——唐糖!
他大沐国的神女归国了,他迎接皇后入宫的仪仗队因大雪雪天气,直到傍晚时才到达沐京。
他的皇后马上要进宫了,所以他站在漫天的大雪里等待着,心甜情蜜地等待着。
眼看,皇后就要入宫了。
这个时候,却不知哪来跑出个产婆来匆匆地告诉沐帝说,凌美人与王子,皆失。
沐帝反应茫然地回头,看着跪在雪地里的产婆,不明白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什么凌美人与王子……
宫门外,传来了仪仗队特经允许的传喝:“神女殿下入宫!”声音高坑尖利。
沐帝回头,只觉得这暮色深重的傍晚,也升腾起来个明晃晃的太阳来。他的神女,太耀眼,太明亮。只一眼,他便是全幅身心都已失在那娇艳明媚的容颜里。
唐糖来到沐帝面前,仅是轻轻一福,便已是仪态万千,几华绝代。然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并是不是向沐帝问安。
而是轻柔地问着跪在沐帝身后的产婆,“你怎么一身是血地跪地雪地里呀?”
沐帝觉得,自己的心都飘起来了,他的唐糖虽然离开了他三年,但还是那么温柔善良。
“回……回殿下……凌美人难产,与小皇子皆逝……”产婆结结巴巴地说。
心里却是哭爹骂娘的悲愤了一把,直骂自己倒霉,什么事让自己遇上不好,偏偏就遇上未来的皇后进宫,凌美人难产,这多不吉利的事呀。
死了死了,这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产婆想着,额上的冷汗颗颗往下直落。
“带我去看看。”那道尤如天籁的声音在产婆头顶响起,撑在地面的手臂也传来一道温柔去不失力度的扶持。
“……”产婆愣了,沐帝也愣了。
“糖糖……”沐帝想阻止,他已在心里觉得这是件很不详的事,唐糖还要去看……
她是未来的皇后,刚进宫便见此等血光……
“说不定,凌美人与小皇子还有救呢?”唐糖柔声的打断了沐帝的话,浅浅地朝着沐帝一笑。
她的医术和那天生的神力,沐帝深信不移。于是,在美色的利诱下,沐帝弃权,与唐糖在产婆的带路下均去了凌美人的宫殿。
事实上唐糖的能力实在是不容小觑的,断气已经有一会儿的凌美人居然在她的几根银针下,硬是将这大沐国的第一位皇子生了下来。
唐糖抱着一身紫乌的小皇子出一产房,来到火炉边,对他精心的施救了好半天,才保住小皇子的性命。
小皇子被交到沐帝怀中,沐帝一颤,抱着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即是开心,也很绝望。
他担心地看着唐糖,在她入宫的第一天,居然是自己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日子,这让她情何以堪,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得了。
“唐糖……”沐帝毫无底气地唤了句。
“皇上,这孩子还没取名呢。”唐糖温柔地伸出手,触了触孩子的脸颊,柔声提醒到。
“她也是父王的女儿,流离在外十几年,好不容易回到宫里,又是从生死线上回来的,父王不该去看看她么?”凤凌见沐帝看样着自己久久出神,忍不住再次问,语气也比先前的平静高昂了很多。
沐帝整个人一颤,视线凝结,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凤凌身上。看着眼前儿子这张与自己有着八成相似的容颜,仿佛又深深地感受了一回当年第一次抱他的感觉。
那是即喜欢又绝望的两种极端。
他们父子,都深陷于拥有一双紫眸的女人。
这是天命还是劫数,沐帝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