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花绽的视线看过去,谢景忱无所谓的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知道花绽的心思他漫不经心的咳了声淡淡说道:“认出来蛇?认得出这碗中的药吗?”
说完似乎觉得有趣,又笑了笑将碗往前递了一点:“来,要不要尝一口?”
抬眼看了他一眼,花绽低下头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除了苦涩还带着一股微酸,见药水见了底谢景忱摊开手,放在花绽的嘴前,两枚蜜枣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这种交织在残酷之中的些许温柔,让花绽有些不知所措,她垂下眼睑没有去吃那个蜜枣。
微微的低烧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放了我吧。”
她又说。
这样的话谢景忱已经当做没有听见了,笑了笑不说话,拿起一边的碗弯腰捡起地上蛇的尸体转身走了,咔嚓一声重重的锁在门外落下。
自知他不会放自己走的花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花绽自从那日消失后,似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儒意匆匆赶回来还是摇头。
躺在床榻上连身都起不来的赢祀,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他脖子上的那个疮越来越大,发泷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就算上好的创伤药也抵不住那气味。
前来救疫的王爷也染上了疫症,躺在床上连起都起不来的消息,不知是被哪些别有用心的人传了出去,城内的人惶惶不得终日。
真正的内忧外患。
赢祀疲惫的垂下眼睑,想了一下有些沉默,然后语气轻微的问道:“苏先生?”
知道他要问什么,儒意连忙说道:“苏先生已经被斩首了,小雪去给他收了尸体……”
眨了下眼睛,赢祀没有说话,陷入深思,到了这个地步了,城内的人急着要出去乱成一团,没有人再信他这个躺在床上的王爷。
花绽也消失了,不知道是被人绑架了还是被杀了……没有一点消息,赢祀不想往坏的地方想,可是如果是被绑架了也该有个消息。
要钱或是别的,什么都好说。
苏琴说的那个会来送解药的人,也没有出现,苏琴也死了……
有些头痛,外面忽然冲进来传话的人,一进来就大声说道:“王爷王爷!!!”
他喊得大声,儒意皱起眉头向着喊的人看去,有些责备的说道:“王爷病重,嚷嚷什么?”
“王爷,常千户来了!!!就在城外等着!!”
小兵的一句话如同巨石激起千层浪,常温会不会就是那个送来解药的人?心中微微一动,赢祀连忙说道:“儒意,你快去……”
“是,王爷!”
儒意说着连忙向外走去。
赢祀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稍微的振奋了一下心情,被侍从扶着缓慢的坐了起来,靠着床垫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了。
只要解决了疫症,剩下的事情就可以满满的说了。
至于花绽……
赢祀垂下眼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不见了。
令人失望的是,常温并不是那个拯救一切的人。
他被迎进来,脸上的倦色还没有完全退却,看见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的赢祀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说道:“王爷,解药还没得到吗?”
他问的问题恰好是赢祀正准备问的问题。
赢祀微微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似乎所有的希望都没磨灭掉了,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让他绝地重生。
难道就这样了?
常温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扬声问道:“苏琴说把解除疫症的办法给谢景忱了啊,他人呢?”
这一句话落下,激起千层浪。
儒意挑起眉头,“景忱?”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可信之人会是谢景忱,那么现在他人呢?
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常温马上反应了过来,虽然他一颗心一直挂在苏琴的身上,可是红尘中的情情爱爱他还是懂得,略微一思索,一切事情都浮出水面。
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常温摇了摇头说道:“谢景忱把花绽带走了吧。”
如果喜欢一个人,不能占有,那么爱情又有什么用处?
他是这么想的,同样的想法也在谢景忱的心中。
将炖好的鸡汤吹到微温的温度,谢景忱也不逼着花绽喝,只是把碗放在她的手边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人。
似乎只要看着她就够了,她如何不理会他如何冷漠,这些都与他无关。
花绽果然看也不看那碗汤,抱着被子眼睛都有些红肿,呼吸有些急促似乎非常难受。
看了一会,谢景忱微微的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起来,燕王爷似乎不大好了……我今天听人说起来,都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了。”
果然这话让冷漠的花绽脸上重新泛出来一些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爱恨情仇的意思,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冰块一般的木头。
只见花绽眉头一跳,也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谢景忱,她支撑不住了,这样提心吊胆下去,舒了一口气花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就算我留在了你身边,你觉得好吗?”
“好啊,”谢景忱漫不经心的回答,“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好。”
这个答案一点也没有出乎花绽的意料,她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好,你把解药给出去,我认命了。”
她叹了一口气才长长说道:“你想怎么样都好。”
这忽如其来的屈服让谢景忱一时不知所措,怎么忽然就答应了,除却一丝惊讶,只剩下满满得狂喜:“真的?那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
花绽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眼睑,如果这样能换的来嘉峪关许许多多人的安全的话,那么可以,如果她可以救得了赢祀的话……
以前是他派人在监狱里救了她,那么现在换她来救他。
一切从何起,归于何。
花绽闭上眼睛,点了下头,还是淡淡的那一句:“好,你救了他们,我就和你走。”
谢景忱到底是没有到地方,还是出现了意外,仰或是叛变了。
一切都无从得知,虽然不想去怀疑苏琴的判断,知道苏琴一向事情看得透彻什么都预谋好,但是常温还是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当初谢景忱喜欢花绽,被赶出了从小待到大的洛府,他是看在眼里的。
那个年级的孩子,自尊心是最强的,日后做出什么也都不奇怪,更何况,谁又能真正的明白别人呢?
赢祀的脓疮越来愈大,气色日渐渐差,没有一点人色,带来的医师短短的时间也研制不出治疗疫症的方子,只能一点点续命,可是这命又哪是那么好续的。
儒意端着盘子退出屋子,眉头扭到了一起,从王爷染上了疫症之后,大院又多了几个病患,送去了临时的救治中心,大约是他体质好的原因,也没有咳嗽没有生病的征兆。
然而由于心中着急,嘴里倒是起了几个燎泡。
从卧房推出来,儒意感觉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眼镜微微一眯他条件反射的就出去追,然而绕过走廊的拐角那一抹黑不见了。
正准备离去,儒意忽然看见在走廊本来空空如也的扶栏上多了一只信封,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儒意走过去拿起信封,随手的拆开简单的匆匆扫过。
脸上神色先是一亮,然后复又皱起眉头来,似乎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
将信封揣回在怀中,儒意原路返回往回去赶,刚走近就看见门口站在一个将士,正拱手大声的说道:“王爷,那些患病的难民全部挤在城门口嚷着要出去。安尚关的城门肯定是不让出的,他们就挤在北门,北门若是开了,敌兵必然会乘虚而进!!”
“又闹起来吗?”一旁赢祀的近卫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的,这次都抄起家伙了,好几个士兵都被打破了头,现在特地前来请示王爷,到了这个时刻是否可以动武?若是再不动武,一再退让……只怕这群百姓会造反的!”
他还没说完,只见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简单披着一个外套,脸上蒙着厚重面巾的赢祀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声音沙哑的不忍猝听:“做什么?这种时候本来就燥乱,还要暴力镇压……”
“可是……王爷您自己都病成这样,他们谁也不信了……”
“不是……”儒意轻轻咳了一下,按了按怀中的信封说道:“王爷,我拿到了解除疫症的方子,就刚才。”
“啊?”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时让儒意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莫名其妙的一直在寻找的解药就到了?依照儒意的性子,他不会随意的说谎,能这么说肯定是拿到了东西。
心中忍不住轻轻松下一口气,抿了抿发干的唇下令:“你去给他们说药已经研制出来了,马上我就出去。”
“是!”将士领了命匆匆的离去。
等他走开了儒意才欲言又止道:“王爷……”
“嗯?”
看着儒意的表情赢祀心中微微一惊,难道出现了什么意外?
儒意这才从怀中掏出那枚信封,将信纸展开递给赢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在拐角捡到这个的,并没有见到谢景忱本人。”
匆匆将纸上的字随意的扫过,赢祀微微颦眉。
知道王爷的担心和自己在一处,儒意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离去将士的背影,缓慢的说道:“如果这药方正是苏先生预备下的,此时恰好解了燃眉之急,怕只怕有人别有有心居心叵测,趁着这个机会按下毒手。”他说着抬眼看了下面容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赢祀,放轻了语气问道:“王爷您看如何是好?”
又简单的扫了一眼,赢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表情平静的说道:“现在就找人去照着药方找药,就在本王身上试试吧。”
“王爷?!”
儒意扬高了声音说道,并没有动,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直接在王爷身上试验?
知道他在想什么,赢祀漫不经心的扬了扬嘴角,语气没有欺负的说道:“如今不试是死,试了是死是活对半,还不如试试,你去吧。”
见赢祀这么说了,儒意这才攥住手中的信纸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得,重重点了下头走了。
黑金环蛇并不是什么珍惜的物种,只是这种蛇在平地鲜少见,只有山林高野之中有,城门并不方便打开,好在儒意的轻功好。
不过只凭两只脚,一来一去也有两个时辰。
等着儒意反身回来,煎好的药已经温了晌久,城内还是闹得不可开交,主事的赢祀躺在床上连呼吸似乎都是困难的。
咬了咬牙,儒意将赢祀的袖子挽高露出干净修长的手臂,两指轻轻一捏蛇就露出尖利的獠牙。
一旁的大夫额头都渗出了一额的冷汗,嘴唇都在轻轻地颤抖:“大人,这法子能行吗?”
“只能试试了……”儒意有些忐忑的说道。
嘉峪关闹成一团,似乎很快就要灭城了一般。
而这天下的主人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听着属下的报告还不时有些困倦的打个呵欠。
“皇上,在这么下去嘉峪关肯定是要失守的!”进行了漫长的叙述之后,将士扬声作了最后一句总结。
“失守……”赢启缓慢的重复了一下这词,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瞥了一眼站在台下脸上表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的洛翎羽,似乎那个人也同自己一般丝毫不在意。
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让那个人脸上出现丝毫的变化。
玩味的摸拭了一下双指,赢启清了清嗓子说道:“洛爱卿,你怎么看?”
“城中的疫症没有解决之法,敌军攻城也就很快的事情,既然我们能得了信息,浩罕汗国自然也能得到信息。属下的意思是,尽快派军前去援助。”洛翎羽平淡的说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赢启掂了掂手中的汉白玉的玉球,另外一只手指轻轻的摸拭着下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几十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而赢启那双眼睛却死死的锁在身形挺拔的洛翎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