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往事常温并不知道,此时听的仔细,一脸的疑惑。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诱惑得了苏琴这样的人,而那个人又许诺了他什么。
常温心中不解,但是却不急着去问,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他想让一切都慢慢的,让苏琴就这样慢条斯理的说下去,轻声的缓缓地,一直一直这样静静地下去。
“我以为这是一场交易,他从我这里拿走他需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然而,这世上大多的事情都没有公平所言,”苏琴说着嘴角擒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位高权重者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后用我的亲人,我的师父,要我服下一剂药。”
“其实我是一个没有亲人的人,然而身为人都有自己的弱点……”
苏琴说着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将离听说过吗?”
见常温呆呆的摇了摇头,苏琴轻轻笑了笑缓缓说道:“将离再往前推个两百年,是用在死士身上的,吃了将离的人没有痛觉,无坚不摧。”
“因为过于残忍就渐渐地被封禁了起来,我们那位好学的高高在上者,”说到这里苏琴嗔笑了一下,然后眉角微不可查的扬了一下继续说道:“翻到了这剂药方,用在了我的身上。”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我以为这是一个好东西……”
“可是到了后来,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身体一点一点坏掉。曾经,我这双手也曾挽弓扬剑,他给我说,一个利剑如果不能握在自己的手上,那么他宁愿亲手折断了它。”
听到这里,事情的真相一点点在常温的脑海中填充满,一件件事情关联在一起,豁然明亮。
不知为何,常温坐在那里,忽然间硕大的泪珠就打落在了苏琴的脸上。
这泪珠突如其来,石破天惊,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多丢人,常温抬起胳膊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用力到双眼泛红呵气拭红肿,“如果……”
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喉头就是低低的一阵哽咽,似乎继续不下去。
如果……
如果早先遇见你的是我
如果从一开始你做了我的谋士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那滴泪打在苏琴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垂下眼睑心中也泛起一股淡淡的难过,他一点也不想要眼前这个人难过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因造果。
苏琴笑了笑,“所以垂死之际,我无论如何也是不甘心的,就这么回来了,本想着让燕王登上那皇位,拉着赢启一起下地狱。现在看来也不能了……”
“常温,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如果我去了,你就负责把赢启送下来,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好……”说不出来完整的话语,常温连连点头,将事情一一都答应下来,他说什么都好。
就算这个时候苏琴说要让他跟着他一起去死,常温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还有……”苏琴顿了下,这才直视着常温,放轻了声音说道:“你一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明明已经快到小暑,常温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寒冷。
他瑟缩的抱着双手环胸,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抬眼远远看过去就对上那双狭长的眼,似乎看透一切的眸子,还是那样的粹了毒一般。
他应该是恨他的,可是他亦是爱他的,那爱恨交织其中贯穿了短短的一生。
到了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他还是得顺着那个人,苏琴不让他动,那他就不能动。
他害人,他歹毒,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那些拥挤的人群,熙熙攘攘的都在唾弃他,恨不能将刑台上的那个人凌迟处死。
可是苏琴还是那么一副寡淡的表情,似乎被唾弃被扔蔬菜、臭鸡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似乎他的灵魂飘浮在上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作为一个旁观者。
没有情感没有痛快。
可也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才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来围观的人,心里都是抱着泄愤的情绪来的,就是想要看着那个人难过,不好受,生不如死才能痛快,可被围观的那个人偏偏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不让人生恨。
只有常温知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寡淡的袖手旁观。
抬起手臂似乎是在挡阳光,常温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刺眼,令他不敢再去看那个人。
这一幕落在了被绑在刑台上的苏琴眼中,他依旧神色不变,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精神和精力去应付外界的事情了。
就算今天他不被斩首,身体也撑不下去了,撑得太久了他已经太累了,如今想到就要就此死去了,从此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那一瞬间,他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
可是那轻松在目光触到常温抬起手臂,挡住自己不让他看见他眼睛红肿的样子时,心头微微一震。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残忍,要让常温看着他死去,心中永远记着他这么一个人。
要让他永生永世记着他,魂牵梦舍,再也不许有别的人。
自私又残忍。
他明知道,一切都知道,却还是由着自己的自私心做了。
可是常温看上去是那么的难过,那么的……绝望。
苏琴听见闹哄哄的声音,监刑的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他听不清听不见,也不想去听。
只是看着常温,想要将他映入自己的脑海,深深地记住,免得下去就忘记了,如是有了来生认不出来。
他看着常温,刽子手一步一步走近了,靠近他的时候刽子手意味深长的伏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你在等谁?等得到吗?”
重兵把守的囚犯,表情冷漠淡然的,没有一丝后悔痛恨,到底是在指望谁来劫法场?
刽子手不知道,却也不想知道。
他抬头看了看正好的烈日,时辰已经到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了。
伸手擦了擦刀上并没有的灰尘,刽子手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看着利刃闪过一丝亮光,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围观的群众,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那个人还是冷漠的站在那里,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的畏惧。
他还是不紧张,连那些本来义愤填膺看热闹的人群都紧张起来了,心中弥漫过丝丝紧意,本来熙熙攘攘的场地满满的安静下来。
到了最后,静的好像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常温捂住了眼睛,手指缝感受到冰冷的温度,那冷意把他整个人都冻结了。
透过指缝,他看见一抹惊心动魄的红从他的眸前映过,不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
到了这一刻,常温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再去看台子上的那个人,只在人群倒吸凉气的声音中,背驰而行。看着那些人畏惧,害怕,惊叹,穿越过形形色色的人群。
他知道那个人倒下了,再也不会起来了。
他不打算去看了,在他的心中那个人一直是那样站的挺拔的。
余光他似乎能看见小雪正在挤过人群,带着盈盈泪目冲上前去收尸,微微叹了一口气常温不再去想这些事情,挺直了腰板向前走去,没有谁可以阻拦他。
无论前面是什么,挡着的是谁,又或者是怎么样的刀山火海,都不可以拦住他一步。
他身上背负着另外一个死去的人的愿望,如果是他想要做的,那么他一定也会鼎力而为。
感觉大脑一阵轰鸣过响,花绽感觉自己身上一阵如同被碾过的酸痛,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映入眼帘的人心中先是一阵欣喜。
然后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那股欣喜骤然退却,她垂下眼睑想要说话,可以张开口却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只能发出来一声‘咿呀’的模糊声音。
见她醒来了,谢景忱拿起放在一边桌子上的茶盏,揉了揉花绽的脸然后将被子放在她的唇边:“来,喝一口。”
虽然对眼前的人不满意,花绽却也不委屈自己,张开口猛地喝了几口感觉自己缓了过来,这才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陌生的环境,花绽张口问道:“这是哪里?”
“一家普通百姓的宅院,”谢景忱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然后拿起一边的毛巾温和的替花绽轻轻的擦了擦嘴角,一切动作都那么驾轻就熟。
这样的日子他想的已经太久了,如今终于得来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处理的有条不絮。
除了那个人,有着那么明显的抗拒。
花绽抬起眼睑,逼视着谢景忱,挑起自己的眼角轻声的问道:“你绑架我?”
“嗯,”谢景忱也不辩驳,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看着花绽问道:“怎么,饿不饿?”
花绽心里有事情,着急也顾不上别的,一手撑着床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刚刚一脚挨地就脚腕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站在一边的谢景忱,听见声响也没有走过来接住她,反而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孱弱的那么一个人,在那挣扎。
只见花绽脚腕颤抖了一下,然后扶着床榻又坐回了床上,奇怪,怎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似乎虚弱的就要这么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花绽有些不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又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腕,没有任何伤痕,为什么会一点气力也没有?
就像当年被断了手脚筋一般,有些迟疑的垂眉想了一下,花绽抬起头来看向谢景忱,语气平静的问道:“你给我下药了?”
挑眉笑了笑,谢景忱扬起嘴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需要对你下药?”
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竟然怀疑他会下药害她,真的有趣。
又笑了笑,谢景忱靠近她,这一靠近才发现她的额头渗出细细一层冷汗,这出汗量压根不像是躺着休息的样子,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抚上花绽的额头。
刚轻轻地触碰上,他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灼的抽回手指,两指轻轻摸拭了一下脸上表情微微凝固。
不过那凝固一闪而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谢景忱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然后伸出手去想再抚一下那额头,验证一下刚才自己的猜想。可是之前就被他那么摸了一下,惊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花绽又怎会轻易的让他碰到自己的,手还没有靠近,整个人就往后倒了一下闪避开来。
她躲闪他,谢景忱也无所谓,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
一只手握住花绽的左手,力道大的不容许她挣脱,另外一只手才抚上花绽的额头。
这一摸,他脸色沉下来,也不笑了。
垂下眼睑盯着花绽,语气不大好的问道:“你接触过得了疫症的人了?”
他问也没指望花绽回头,自己松手出了门去。
这一出去有小一刻钟,然后巨大的一声踹门声过后,只见谢景忱手上右手捏着一条黄黑相间的细蛇,左手端着一只木碗脸色凝固的走进来,马上反身踹上了门。
将木碗放在床头,谢景忱靠近床边,伸出手拉过花绽的左臂,那条蛇还闪烁着獠牙疯狂的扭动着身体,谢景忱两指将蛇的嘴巴捏住然后一把把花绽的胳膊挽高。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蛇渗人的慌,花绽忍不住的往后退,可是却被谢景忱牢牢的攥着手腕离不开分毫。
只见他几下撩拨之后,那细蛇径直朝着花绽细白稚嫩的手腕咬了上去。
“呃……”花绽斯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语音刚落她被蛇咬到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手腕像吹了气般,开始肿胀。
“……你”别惊到的花绽,语气都有些颤抖,“你做什么……?”
谢景忱没有理会她,将毒蛇捏住掐死在两指指尖,见蛇像无力的绳子一样垂下后才随手扔开,然后将放在床榻的药碗端起来,递到花绽的嘴边:“喝吧,”温和的语气就像是许久以前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花绽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解药是不是?疫症的解药?”
谢景忱不置可否,将碗再次往花绽的口边靠了一点,“喝吧。”
没有急着喝药,花绽将视线移到了刚才的那条蛇身上。
黑金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