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子上嘹亮曼妙的戏曲声飘过长长的塘河。
今日唱的是《白蛇传》,花绽也听过不少次。
天上人间,金玉良缘,
寻觅真情一片。
不愿登仙成虚幻,
愿笑比翼情意绵,
聚散依依总有时,
难让光阴锁月圆。
船舟借伞,蒲阳惊变,
断桥破镜重圆。
善恶美丑总分辨,
不堪回首苦与甜,
万种情思挥不去,
一曲悲歌唱奇缘。
如今听来只觉得无限苦楚,万种情思挥不去。
花绽低着头慢悠悠的走着,走到路口交界处,忽然一道剑光迎面袭来,迅捷如雷,快似闪电。
根本来不及反应,花绽就见锋利的剑尖已经到了自己的眉心,身上瞬间凝固一身冷然。
然而就此时又有一灰衣人纵身一跃,那枚利剑追着那个人刺去,那个人退开几步将剑锋引开,然后整个人竟轻飘飘的落在了剑刃之上。
持剑人剑眉星目,神色却显得有些憔悴,咬着牙将剑尖一抖,那利剑竟化成绕指柔肠,逼得灰衣服的男子不得不落在地上。
眼见剑尖当面刺到,他略一侧身,避开了锋芒,踏上一步,用手肘往那人腹间狠狠一顶。
他后退了半步,刚想提剑再攻,灰衣人却是迎面一脚踢过来,把他踹到在地上,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哟,如此沉不住气?”
持剑的男子翻身想站起来,被灰衣人一脚踩住,“呵,怎么都急红了眼呢?”
花绽听着这个灰衣人的声音似是有些耳熟,总算是松下来一口气,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看向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灰衣人。
定神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以后,花绽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扬声:“小辉?”
这位仁兄,可不是之前那位说君子不吃蹉来之食的熊辉吗?
可是送亲的队伍不是已经走了好几日了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踩着脚下人的灰衣男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都……都说不要叫我小辉!”
“小辉你真可爱!”花绽看见他就安心了一些,称赞了一句,将目光移向被他踩在地上的人身上。
趴在地上的人看上去面生,压根就不认识,这个时候趴在地上咬牙启齿的样子,竟然有些凶神恶煞。
“说,谁派你来的?”熊辉厉声问道,脚挪到他的手指上,往下狠狠一踩。
地上的男子惊声惨叫,豆大的冷汗雨滴似的直往下掉。
熊辉继续用力在那手指上来回碾压,“说。”
那地上得男子痛的脸色都变了,有些发青,可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忽然一窜而起。
这次却没有继续与熊辉打,而是朝着闹市狂奔逃离。
正准备去追的熊辉,在匆匆跑着追了几步之后,又猛地停下来有些气恼的狠狠一攥拳头,咬着牙回到了花绽的身边。
他一拱手,“抱歉夫人,让人跑了。”
花绽大惊过后落下一身冷汗,此时见行刺之人跑了,松下一口气之余还是有些遗憾,见熊辉一脸惭愧的样子她倒是摆了摆手,安慰道:“人没有受伤就好,不过说来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洛大将军留了我与另外几个人守在这里,说是面生不会引起注意,就近看着你与苏先生。防止燕王爷不在府内,有人对你们下了毒手。”熊辉正正经经的回答道。
目光还追随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花绽心中感到困惑,到底是谁要杀她?
她的困惑在脸上昭然若现,皱着眉头转过头,她正欲问熊辉这人的来历。
哪像熊辉先他一步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不要问我。我先退下了,待人多了认出来我,以后我也就不方便保护附近了,你自己平时多个心。”
他说完不等花绽回话,转身就匆匆离去。
花绽看了一圈四周,有些好奇地百姓正在往过来打探,嘴里还议论纷纷着什么。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想不被发现都难。
知道此时先走为妙,花绽暗暗叹了口气,拢了衣服匆匆往燕王府的方向走去。
刚才来的人气势汹汹,但并不像是官府的人。
之前贺千山的人也追杀过她,官府的人好像戾气更重一些,也不如这个不堪一击。这个人虽然出手看上去赫人,但一番打斗下来却显得很是一般。
派这样一个人来刺杀她,到底是低估了她,还是只是一个试探,又或是想要刺杀她的那个人,已经穷途末路请不起别的人了。
一切都还只是一个未知数。
苏琴听完整个事情,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听花绽的一番描述,他感觉那个人既不像是皇上的人,也不像是乞颜拓那边的人。
可是除却这两拨人,又会有谁想要害这样一个弱女子呢?
聪明如他,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皱了皱眉头,苏琴困惑的问:“你有什么仇人吗?”
敛眉想了想,花绽活了这许久,仇人并没有,想要她死的人倒是有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巡抚大人。
想到丘忘机,花绽心猛地一跳,有些惊讶的猛地睁开眼睛。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苏琴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想到是谁了?”
“说来,仇人倒是真没有,若说恨我的人……”花绽缓缓说道:“苏先生也说了皇上不可能,那么一个贺千山如今还在天牢之中怕是此生也出不来了,一个暖烟,我已经与洛翎羽断了个干净,和赢祀情投意合,她也没有恨我的道理。”
她说着摇了摇头,想到了最后一个人,眉目之中犹如冷霜刮过一般冰冷,语气冰冷的吐出来三个字:“丘忘机。”
她看向苏琴,“只有他巴不得我死,他想要我自己去死,我偏不称了他的愿。”
“你是说丘忘机派的人?……”苏琴迟疑的皱了皱眉,并不大信的摇了摇头。
“也是猜测,”花绽淡淡说道。
依她对丘忘机这些年来的了解,丘忘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时间是前行的,人亦是会变得。
苏琴不予置否的摇了摇头,语气清淡的说道:“丘忘机此人,做事待人却是有些问题,但是却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之事。”
他想了想说道:“此事先压下,待我稍微查探再论。”
“好。”花绽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得扬声说道:“不过说来,我以为洛翎羽生了气就此走了,没想到他竟然将事情都安排如此妥当。好在他安排了人,要不今日我怕是就要横尸街头了。”
微微笑了笑,宠溺的看了一眼花绽,苏琴说道:“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近来几日就不要出门了,一定要出门多带些人,实在不成就带上儒意,他功夫不错,轻功更甚。纵使打不过,带你逃跑也是绰绰有余。”
“噗嗤,”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花绽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托着下巴思索了半天,花绽一拍脑袋,“我就说呢,这话听起来怎么这般耳熟。当初洛翎羽介绍景忱给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景忱?”苏琴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莞尔一笑,“许久未见他了,不知是否长大了。”
“我倒希望他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保持这那股性子。”花绽想到景忱,心中也是微微一颤。
丘忘机查案,抽丝剥茧,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那位在这里暂住的浩罕汗国王子身上。
案情随时可以告破,可是皇帝交代的事情,他至今连个边际都没有摸着。
王府那位夫人,处处闪避着他,倒也不是怕了的那种躲闪,而是厌烦,不乐意见着他。
几次登门,也抓不到花绽。
丘忘机没有办法,总算是将赢祀放出了衙门。
这边赢祀刚出衙门口,后面浩浩荡荡的官兵紧跟着也出了门,带着令牌前往燕王府。
“花夫人,燕王冤屈已洗清,但燕王令牌失窃事情还请夫人与属下走一趟。”钟迁双手拢袖陪着笑意,甚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的令牌失窃与我有何干系。”花绽皱了皱眉,看着一众官兵问道。
“这属下也不知道……是丘巡抚让属下来的,还请夫人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受命的。”
“夫人如今与我们去了,不过是问几句话的事情,若是不去,只怕是不好说。”钟迁笑了笑,继续说道。
刚回来还未弄清事情的赢祀皱了皱眉,将花绽护在身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冷声说道:“本王这燕王府怕是拆了算了,一个一个接着去衙门,不若直接住在衙门得了?”
“王爷赎罪!”钟迁噗通一声跪下,身后的官兵跟着纷纷跪了一地。
跪在地上仰视着站在高处的燕王,钟迁拱手作揖连忙说道:“王爷严重了,属下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是问个话,王爷何必说的这样言重?!”
“本王言重?”赢祀勾起嘴角笑了笑俯视着钟迁,也不唤他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要带本王去问话,本王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如今你连本王的身边人都要抓去问问……”
他笑了笑,后面的话没有说。
可这笑意看得人冷的害怕,不由得有些发秫。
站在一旁的花绽被这样护着,脸上微微燥热,拉了一把赢祀不想让他在外人面前这般,压低了声音说道:“算了,不过是去问几句话,我去了便是。”
赢祀像是心情不佳,敛下眉头微微点了点头。
见花绽独自走了下来,钟迁先是略微一惊,然后连忙笑道:“多谢夫人配合!不过是走个程序问几句话。”
他还未说完便被一边的赢祀打断了,“本王先说好,若是花绽在你那里受了半分委屈,你就提头来见吧。”
“是是是!卑职遵命!”
刚刚才出来,还未与花绽说上两句话,就要目送她离去的赢祀心情极其不好。
语气都带着些戾气。
拢了双袖跟在钟迁后面,花绽慢悠悠的走着,心中是真不想见到丘忘机。
一方面是烦他,怕见了面又免不得生气;一方面是又怕他提及往事,心中恨之又有遗憾。
进了衙门却是没有去正堂,而是去了西边的偏殿。
屋子里茶香氤氲,丘忘机坐在茶桌旁意味不明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远远看上去倒有点赢启的样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丘忘机也变成了这种阴阳怪气的人。
花绽嘴角擒着一抹冷笑,还是依照礼节对着丘忘机行了万福礼,寡淡的说道:“妾身花氏见过丘巡抚。”
丘忘机看着她,有种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感觉,依照惯例挥了挥手,“随便坐吧。”
他这阴晴不定的样子,花绽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随意找了张离丘忘机最远的椅子,花绽才俯身坐下。
她刚刚坐下,钟迁就带着人退了出去,还将门从外严实的关上。
“砰”的一声,屋子没了光线照射进来,一下暗了许多,花绽先是一惊然后就要站起身来走。
还没动,丘忘机先开了口:“你紧张什么?难不成到了我这里,你就变成贞洁烈女了?”
这话中带刺,放在谁耳中都不舒服,花绽脸色铁青的看着丘忘机,像是看一坨腐烂的肉:“贞洁这种东西我向来不放在心上,像你这样的人我只是懒得牵扯上一分钱关系。可千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呵呵,”丘忘机呵呵一笑,对于花绽的话并不十分在意,可还是忍不住刺一句:“起码我还能贴贴金,花绽,你还有半点颜面吗?若是花侍郎泉下有知……”
他讽刺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花绽冷冷一笑打断了:“我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只会怪自己当初识人不清,错信了你这个伪君子。”
“哦?”丘忘机也笑了笑,笑意冰冷。
花绽懒得再与他唇枪舌战,收敛了笑意冷声问道:“有什么事情要问你便问,问罢了我还要回去给赢祀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