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分,湖水冰凉刺骨,水面结着薄薄的冰渣,孟云萱在水里瑟瑟发抖,鼻尖冻得通红,那双眼珠子却还在咕噜噜地转。
她在水里狗刨式游了几下,随即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便知道是徐春芳焦急地跑过来了。
众人在岸上围了一圈,瞧着方才还在水里如鸭子般扑腾的孟云萱没了动作,瘦弱的身子渐渐往下沉。
徐氏气得五脏冒邪火,跺脚臭骂道:“死丫头还敢跳水,要不是等着你嫁过去,我现在就给你备一副棺材。”
在水里的孟云萱翻个白眼,那模样彻底放弃了求生,湖水漫过她的头顶。
这下,徐氏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推搡着丫鬟火急火燎道:“哎呦,瞎瞧着干啥,赶紧捞人。”
丫鬟们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倒退一大步。这么冷的湖水,水性再好的人跳下去也挥不开手脚,先不说救人可能把自个儿性命贴进去。
岸上的纠葛孟云萱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暗笑。这府中的好些丫鬟都是正式招进来的,可不像签了卖身契的死奴,谁肯为了一个平日就不讨喜的人搭上性命啊。
“反了天啦!”徐氏见使唤不动,怒不可遏地上前将贴身丫鬟推下去,小丫鬟身子后仰翻着跟头掉下来。
突然,一只惨白的手拽住徐氏的裙摆,她还来不急喊叫整个人便如同圆球般滚落,嘭一声砸在水里。
“救……命……”湖水漫过脖子,徐春芳旱鸭凫水般扑腾两下,眼瞧着就要沉下去,却拽住了一株野草。
岸上的丫鬟们冰糖葫芦般连成一串,伸手企图拽住徐氏。这大夫人要是身亡,她们还不被护国将军打入死牢。
眼瞧着就要拉到丫鬟伸出的援手,一颗惨白的头颅突然在她面前冒出来,吓得徐氏魂飞魄散,宛如见了鬼。
浸泡过的碎发湿哒哒的贴在孟云萱额头上,墨色的长发纵横交错地散在水中,再加上那张惨白的脸配合在一起,简直就是民间故事里的女水鬼。
她咬着舌头,调皮地翻着白眼,便见徐氏惊骇地惨叫一声,手里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整个人往水底跌去。
她笑得牙不见眼,吞了口湖水,呛得鼻子里酸溜溜的。随后便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徐氏,急吼吼地呐喊:“母亲别怕,有我在没意外。”
丫鬟们找来了绳子,打了绳套便丢了下来,孟云萱直接套在了徐春芳脖子上。“母亲你且将就着,马上就拉你上去。”
徐氏面容失色,脸色已经由惨白转为锅底的黑炭了。万分危急之间,徐春芳护着脖子不甘心地张嘴:“不……”
孟云萱没有给她说完那句话的机会,冲上打了个手势。麻绳被上面的丫鬟使劲一拽,圈着徐氏那端立即箍紧。
她手指蜷成爪状、手背上青筋暴突,嘴巴登时张成鸡蛋大,眼神却凌厉得骇人。
瞧着徐氏两眼一抹黑地晕了过去,孟云萱拖着湿漉漉的裙摆爬上了岸,她心底欢快地唱起了歌。前世她可是全市蝉联三界的冬泳冠军,这徐氏敢逼她去做挡箭牌,她自然要礼尚往来。
这场闹剧落幕后,孟云萱被人揪着耳朵拖到了偏房,她蹲在墙角画圈圈,对耳边的训斥充耳不闻。
护国将军孟历程见她漫不经心,怒意滔天,一掌拍在桌几上:“不孝女!”
“啪啪”两声巨响,面前的圆桌瞬间散成一堆破木头。孟云萱如被电击般蹦起来,乖乖站直了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孟历程。
床上面无血色的徐春芳恨不得撕了孟云萱,可惜有心无力,她本就有寒腿病,如今受了冻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脖子上还有一圈红红的勒痕。
孟云萱感受到那道狰狞目光,满脸无辜地望过去,软声软气地讨好道:“大娘,你好点没?”
徐春芳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再被这丫头气两天,她双脚都要踏进阎王殿了。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求救般道:“老爷,赶紧把她嫁出去吧。”
“我不想嫁嘛。”孟云萱只敢低声冒出几个字,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脚边的破木堆。要是惹怒了孟历程,万一残暴地把她拍成几段咋办,她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瞧着庶女总算后知后觉地收了熊胆,孟历程放软了口气:“现在孟家大难临头,只有你才能救整个家族,以前可能爹对你疏忽了一点,可我们是一家人。”
孟云萱掰着手指头,不置一词。哪里是疏忽,简直是当她不存在,现在救苦救难想起她了,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情。
“你若是自愿出嫁,我便将让你娘的牌位入孟家祠堂,你自己掂量。”孟历程气势慑人,此刻是长久身居高位的将军,而不是慈爱的人父。
孟云萱严肃起来,她娘由于是妾室死这么多年都没有资格入孟家祠堂,拿这换她出嫁给皇孙,这倒是庄好买卖!
无论她答应不答应,反正结果还不是被逼着嫁过去。现在她就算是长双翅膀想飞出府邸,也会被孟历程一巴掌拍下来。
“好,我嫁!”孟云萱豪爽地应下。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又不傻!
徐氏惊得就差蹦起来,不敢置信道:“什么!老爷,不可坏了祖宗规矩……”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历程截住了:“闭嘴,此事就定下了。”
适时,孟云萱肚子冒起了咕咕声,她尴尬地望向屋顶。
孟历程嫌弃地瞟她一眼,扶额道:“你即刻搬进雨轩阁,府中下人会打点好一切,你乖顺待到明日便是。”
孟云萱被丫鬟茉莉领着来到了雨轩阁,曲水流觞,廊桥高拱,假山栩栩如生,绿植如林,好一派风景。
这本是嫡女孟云珊的闺阁,此刻嫡女一跑,她孟云萱却住了进来,可惜甩下一个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孟云萱撇撇嘴,果然被宠爱的有恃无恐,现在有了自己顶包,孟云珊就算被找到也顶多就是被罚在祠堂抄几本女诫。
她吃饱喝足后,就想回自己破院里把晾好的衣裳收了,拉开门便见两个魁梧的汉子杵在门口,她讪讪一笑:“两位大哥,下午好。”
关上门后孟云萱小脸立刻跨了下来,孟历程这是彻底把她被囚禁了!她生气地将梳妆台的胭脂水粉抹到墙上,画了大大的鬼脸。
茉莉瞧着那翻伟作翻了个白眼,端着一碗甜汤过来。“二小姐,老爷吩咐人送过来的燕窝,美容养颜。”
孟云萱意味深长地瞧着茉莉,只见茉莉额头上的汗如豆子般往下掉。
“爹爹真好。”
须臾,她乐呵呵地将燕窝一口吞了大半,手滑地将碗打翻,余下的燕窝都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