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风又飘飘2019-07-30 00:048,053

  宁可说,房子留给千悦继续住。工作室则留给小杨,继续开也好,作转向处理也好,悉听尊便。他已经在律师处签署了单方转让文件,即时生效。

  原来这些时日以来,他早把一切安排妥贴,想来是决心早定。千悦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酸涩。宁可,就要这样淡出她的生命吗?

  她的心里,竟涌出强烈不舍。

  小杨几乎没哭出声。他说:“老大,我知道我的手艺,跟在你后头跑跑腿还成,你这样一走了之,我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个工作室?”

  宁可说:“你可以转作艺术写真影楼赚点小女生的钱。我这里还有点资金,算是我参股的投资吧。箐箐正好回来做造型师,你们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了。”他把一张支票推到小杨面前。

  谢箐箐眼圈几乎红透。她哽咽说:“宁哥,你替我们设想得这样周到,叫我怎么说才好?”

  宁可这晚脾气异常的好,他笑着拍拍谢箐箐的肩:“不谢我,就当以前我常吼你凶你,现在作出赔偿吧。”

  他转过头注视着千悦,眼神幽深。

  “小杨,箐箐,你们还是替我照顾着小齐。如果影楼的生意忙不过来,再替她找个可靠的经纪人吧。”

  小杨与谢箐箐一声应声是。千悦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替我照顾着小齐”,这话出自宁可嘴里,是否有什么特别含义?难道……他将她看作了最特别的“自己人”?

  一直以来的疑惑在这晚达到最高点。千悦不明白,一直以来,宁可对她的用意。

  把身份来历不明的她救回来,替她安排工作,让她得到学习机会。然后,还替她设计一条事业上的锦绣大道。一切完成以后,还要把房子留赠予她……这段时间,她也通晓了不少人情世故,她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到这样地步。可是宁可真这样做了,他何以对她这么好?难道,他在见到她伊始,便对她钟情?

  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转眼间穿透千悦的全身。千悦的心跳禁不住加快数倍。

  不可能,不可能,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宁可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况且,如果他真喜欢她,怎么会在对她做了这一切之后,反而要抽身远引?

  她又感到了宁可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她禁不住全身发热。

  宁可对小杨与谢箐箐说:“我想与小齐单独说一点事情。”

  小杨与谢箐箐识趣的退出去,还体贴的替他们掩上门。

  空气马上变得凝滞,似乎还有丝若有若无的香氛。千悦感觉到空气里有种暧昧情绪在滋生,令她想说话,也不知如何说起。

  她偷眼看宁可。噫,他仍是平时那副懒洋洋神情,并无异样。千悦深深呼吸,想平息胸口悸动情绪。

  宁可问她:“怎么样?新的工作还适应吗?”纯聊天语气。

  千悦极力压下心里异样情绪。她答:“很好啊,小杨与箐箐都帮我良多。”

  宁可说:“这么说,你对做模特儿,还是喜欢的?”

  千悦越发觉得不明所以。宁可究竟想说什么?在离别前夕,来与她说这些不相干的事?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老老实实答:“嗯,喜欢。”这是事实。在最初面对镜头的慌乱与无措之后,她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捕捉美丽的工作。

  宁可安慰的叹一口气。“你喜欢就好。”他说,“我就怕你勉强去做,做得再风生水起,也还是不开心。”

  千悦心里一暖。宁可替她安排好了前程,还会关注她做得开不开心?

  她衷心的说:“我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很有参与感,宁先生,还要谢谢你,当初提携我入行。”

  宁可转过头凝视着她。莫名的,千悦觉得呼吸一窒。

  缓缓的,宁可开口说:“我建议你,也别把这一行当作终生事业……重要的是通过工作充实自己。至于名利……不必太在意,只要能养活自己,出名并非必须。”

  千悦听得似懂非懂,宁可是指以她的资质,不可能大红大紫吗?所以提前替她做心理建设?不过,千悦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在这一行里鹤立鸡群。诚恳回应:“宁先生,你放心,我会细细想想你说的这番话的。”

  宁可沉吟了一下,似是在考虑怎么开口。隔一会儿,他问:“小齐,你……你可有喜欢的人?”

  千悦惊怔。条件反射的,她大力摇头。

  这一刻才在心里想起聂行简。可是也只是想起。这些时日,他的影子居然在心里渐渐淡化。他离她太远,况且有着末婚妻,她对他,也无非只是空寄少女心事。

  宁可抿了抿嘴,居然是一副难以启齿样子。终于他说:“感情这东西……太虚无,千悦,我希望你能把持自己,不要对身边的人投入太深感情。逢场作戏或者可以,但是……千万不要与一个男人弄到谈婚论嫁地步,那样,是极之危险的。”

  千悦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十分怪异。宁可为什么跟她说这个?她迷惑的抬起眼睛。

  面对着她的迷惑眼神,宁可耸耸肩:“我只是关心你。你不够成熟,这个社会里的人大多心思复杂,我怕你没有足够经验面对这方面的事。”

  千悦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看到千悦的反应,宁可松了很大一口气。他站起身。

  “你好自为之。”他说。

  千悦心里一急。“你现在就要走?”

  宁可点头。“是啊,我今晚便离开本市。”

  千悦只觉得心里有无限依依。平时她并末与宁可有过多沟通,可是要到他离开她身边,她才觉得,原来他就是冷着脸在她视线可及的地方,也能令她安心。

  她问:“那么……日后如何联络你?”

  宁可怔了怔,然后,展开洒脱笑意。“还是小女生啊。”他取过一张纸,写上一个邮箱地址。“有事发E-mail给我好了,我还没确定落脚处,也许不会用手机。”

  千悦珍而重之的收起。

  宁可拿起一只大大帆布背袋往肩上一甩,施施然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踌躇一下子,跟她说:“小齐,你……在意你的身世吗?”

  出其不意,千悦惊跳,脸孔一下子发白,自觉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

  宁可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然后,展开一丝和煦笑意。“当我没说过。”他说。想一想,然后下定决心般,说:“这样吧,五年以后,我会回来本市探访你。小齐,虽然你做这一行,是公众行业,可是还是尽量保持低调吧,特别是,别轻信他人,也别轻易透露出你的地址与联络方式。小杨还是可以信赖的,你就让他多替你挡掉一些不相干的人。”

  他走出门去,顺手关上大门。

  千悦让关门的声音惊醒过来,恍惚的用手在脸上抹一下,定了定神。

  身世……宁可问她的身世,是什么意思?千悦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已经如惊弓之鸟也似,一提到身世二字,居然这样大反应。

  宁可……不是有什么疑惑吧?难道宁可认识了哪一个来自她家乡的人?

  千悦的恐惧,如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她甚至猜疑,宁可是否从什么地方听到风声,猜疑她是妖孽,所以连房子店子也不要,急急的躲到了外地去。

  不,怎么可以这样猜疑宁可?千悦惭愧的摇摇头,奔到窗边去。

  这里正好可以望到街角,宁可刚弯腰上了一辆街车。他连车子也留给了小杨,说是他以后开创事业,多部车子方便一些。

  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因为她的身世而避开她与小杨?虽然宁可脾气不好,但是千悦自问,她所认识的宁可,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

  她惘然的望着那辆街车,消失在夜色里。

  小杨听说千悦只问宁可要了E-mail地址气得直跳脚。他说:“老大摆明是不想再与我们联系了。他就真走得这么毫无牵挂?连大概要去哪去也不作说明!”

  千悦让小杨这么一说,才回味过来。真的,宁可一点也没有向他们交待之后去向。而且,走得那么急,那么决然。真是太不对劲了。

  房间里,宁可的许多小物件都没有带走,衣物什么的,他说叫千悦代为处理,捐去慈善机构什么的。千悦不愿意这么做,她希望房间里,仍保留着宁可在时的样子。

  心理上,她还是觉得宁可有一天会回来。他不是跟她说,五年以后会回来探她吗?千悦不认为她对这宁可赠予的房子有着主权,她仍把这里看作是宁可的领地。

  再说,这样还可以给她一个错觉,宁可并末离开。千悦觉得,借住在宁可随时会回来的房子里,最有安全感。她仍然住在小阁楼上。一切摆设维持原状。

  她也写邮件给宁可。之前已经学会上网与打字。就是速度慢。不过千悦觉得写信无非在于一个诚意,也许宁可异乡孤寂时,愿意接到故人的来信。哪怕,只是问候数句。

  她慢慢的打字,一边打一边思索,该向宁可说些什么。

  一开始的信写得十分艰涩。千悦还不太懂得用语言表达关怀或牵记。一封邮件,通篇无非:“今天的天气很好,小杨已经把工作室旁边的店面顶了下来,准备开影楼了。”之类的流水帐。后来千悦渐渐爱上用这样的方式记叙心情与事情,文字运用熟练了,报告式的邮件表达能力也大有改进:“被导演叫去沙滩上出外景,湛蓝的海水令我想起你捡到我的时候,也是在海里。不同的是今天的阳光更明媚。你现在身在何方呢?那里是否同样有一个好天气?小杨与箐箐还有我,均十分想念你。”

  宁可一直没复千悦的E-mail。千悦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对着电脑倾诉,然后发出邮件。隔开了时间与空间,以网络为联系,千悦渐渐消去了以前现实中对宁可的那份拘谨,什么话也可以透过邮件说给宁可听。

  诚然,宁可是否看到千悦发给他的邮件,还是一个疑问。

  哦,忘记一提。千悦把写邮件作为倾诉心情的管道,还有一个原因。她感觉,宁可跟她是同类人。

  同类人的意思,就是都有一点点有异于常人之处。

  宁可走后十天,有人按响了宁家的门铃。千悦从猫眼看出去,一名外国男子站在门外,高大,金发蓝眼,三十余岁,眼里透出期盼神情。

  千悦透过通话器问他:“你找谁?”

  该男士不会中文,说英文。千悦又不懂得英文。还好千悦想起用法文与他交流。该男士法文说得结结巴巴,可是还勉强算词可达意,他说,他来找住在这里的约克,哦,即是宁可,约克是他曾经用过的名字。

  千悦有点诧异。与宁可一起住了几个月,她从未见过有上门的访客。她答:“宁先生已经离开本市。”

  男士急切的问:“他去了哪里?”

  千悦据实而告:“不知道。”可是该男士不予采信。

  他说:“他是不是刻意躲着我?放我进来……他怎么可以避开多年的老友。”

  看到屋内没有反应,他的声音又转为哀恳:“我没有恶意。只是多年不见,我实在想念他……他难道这么绝情?我一直记挂他……”

  为安全计,千悦并未打开房门,只是通过对讲机与该男士交流。此刻看到男士情绪激动,她提议男士到楼下稍等,她愿意同男士在楼下咖啡馆喝一杯咖啡。

  交谈中她知道了该男士名叫阿诺,来自冰岛。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宁先生?”千悦好奇的问。

  阿诺叹了一口气。

  “十二年前。”他的眼神幽远,带着一丝追怀感慨,投向不知名的所在。

  “十二年前?”千悦喃喃的重复一遍。十二年前的宁可才几岁?呃,好象千悦一直不知道宁可的年纪,可是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那么十二年前,他也不过十四五岁。

  “你是不是认错人?”她小心的提醒这个沉浸在缅怀回忆中的男士。

  阿诺坚定的摇摇头。“不会……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点也没变。可是我敢确定,那就是他……”

  千悦不得不提醒他:“阿诺先生,也许人有相似。十二年前,宁先生还只是一个少年。”

  阿诺搔搔头。“是啊,我也这么说服自己。在机场匆匆一瞥,我就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不可能,约克现在也该有三十多岁了,哪里还可能象他当年的样子。”

  “可是……实在太象了,不单外貌,身形,眼神,都似足当年的约克。”

  千悦的一颗心开始狂跳。

  如果阿诺没有认错人,那么,岂不是说,十二年前的宁可,与十二年后,外貌上没有区别?

  宁可……是一个……不会老的人?

  她试探着问阿诺:“看来你与那个约克感情很深厚?”

  阿诺点头:“是的。当时我在一个海洋生物保护组织做志愿者。组织上要做一次保护环境的公益宣传,约克自愿来担任摄影师。组织上让我配合他工作……那时我不过二十余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里。

  “当时我们选用的方式,是潜拍。我是当时组织里对那一带海域情况最了解的人之一。我们日以继夜的工作,我驾船到合适地点,然后约克便潜入水里摄影。他有最坚强的意志,与最独到的技巧。那一段时间,约克拍摄用的胶卷都足足用了几百卷,我们拍下了最美丽的珊瑚,与最美丽的海洋鱼类……也拍下了被污染的海域,濒死的海洋生物……半年后的那场公益摄影展出,效果极好,光是照片的拍卖就为组织赢得大量善款……”

  千悦暗暗心惊。那个阿诺口中的约克,连所从事的工作,都跟宁可的工作性质十分相似。她问阿诺:“那,你们是如何失去联系的?”

  阿诺脸上流露出怅然神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约克说走就走。一点征兆也没有,前一天还一起驾船出海,后一天,他就说,他有事要离开一阵子,什么联系方式也不留,背着他的摄影器材便离开。”

  “他说一有落脚地便联系我们。可是,十多年过去了,我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我们曾合力在大洋上对抗暴风雨,也曾经一起到捕鲸船前抗议示威……我一直想念他,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直到这次,我在机场遇到他……然后多方打听,找来这里……”

  千悦简直觉得可以肯定,宁可就是阿诺口中的约克。他这次离开告别的方式,与离开阿诺时并无二致。她心里微微的觉得酸,她与小杨他们也会如阿诺那样,事隔十余年,仍挂记宁可,而宁可却永不出现吗?

  可是,宁可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如果宁可就是阿诺口中的约克,那么,一张经过十二年沧桑仍无什么变化的脸,必然是会惊世骇俗的。

  千悦打了个冷噤。她联想到了自身。自己不也是极力想隐藏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吗?若宁可真是为了这样的原因而再不与她联系,千悦纵然惆怅,也愿意体谅他的苦衷。

  在这一刹那间,千悦自觉明白了宁可走前对她说的那些藏头露尾的话中真正含义。难怪他告诫她要低调,不要让自己太过出名。难怪他说,感情是虚无的。原来他把每一个城市,都当作是暂时落脚的所在。千悦自问,有必要向宁可学习这些保护自己的方式。

  阿诺看面前的女郎一脸的恍然神色,禁不住问:“小姐,你想到了什么?”

  “哦,”千悦回过神来。她已经决定,关于她猜测到的宁可的相关秘密,不会向别人提起。纵然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对宁可并无恶意。可是,一个人总有权利保持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吧?

  她说:“我想,宁先生也许是你所说的约克的子侄之类,所以会比较相似。”

  阿诺一怔,脸上露出失望神情。“也可能。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可是,他们的气质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千悦尽力要打消阿诺的疑心。她说:“如果约克与宁先生同属一个家族,那么,拥有相同气质神情并不出奇。”

  她又说:“何况,一个人怎么可能十数年后依然是那样的相貌神情?阿诺先生,你肯定是认错了人。也许你太思念故友,所以一见略为相似的人,马上想象成故友。”

  阿诺看来让千悦说服了。他说:“那么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你口中的宁先生?”

  千悦一脸诚恳笑意。她说:“所以我猜宁先生与你口中的约克是亲戚呢。宁先生也这样性格,说一声要出行就走得没影,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阿诺失望的叹一口气。想一想,他取出一张卡片交到千悦手里。“如果宁先生回来,请他务必联系我。如果……他有约克的消息,告诉他,我是约克的朋友,我非常渴望知道老友的消息。”他放下钞票离去。

  千悦把那张卡片好好收起。不,她没有打算在邮件里转告宁可关于阿诺的事。甚至,她不打算在邮件里写阿诺曾经来访的事。她害怕,若果宁可真是阿诺口中的约克,那么也许为着守秘,宁可再不与她联系。

  现在呢,还有一点点希望,千悦牢牢记得,宁可对她的承诺。他说五年以后,会回来探她。这个承诺,千悦连对小杨都未曾提起过。

  那是她与宁可之间的秘密。千悦小心的封存在心里。

  也许宁可对她,真的是有点另眼相看的。千悦希望是如此。宁可离开以后,千悦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盼望能与宁可重聚。

  她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宁可渐渐进驻她的心里。他的身影,在她心中那样鲜明。

  她仍然随时写邮件给宁可。也许宁可从来不会去看,可是千悦真的爱上这种用邮件说心事的方式。从不回应她的宁可渐渐在她心中被神化,成为她一个精神寄托。这个时候千悦对宁可生出特别情愫,千悦甚至觉得,宁可也许是最了解她的人。

  因为她与宁可同病相怜。都背负着不是普通人的无奈人生。

  她开始学着低调,告诉小杨,不要替她大量的接单子。小杨讶异,可是千悦说:“这是宁先生的吩咐,他说我要学习低调一点做人。工作,够吃饱穿衣便成,不要一味追逐名利。”

  小杨将宁可的话奉为圭皋,马上点头:“这是老大的经验之谈啊。老大为人也低调,可是反而有那么多的人争着求他任摄影师……”言下不胜感慨。

  他开始替千悦细意挑选广告商,不适合的一概婉拒。可是也奇怪,也许是千悦运气实在好,她的事业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获得更多上佳机会。

  千悦清纯的笑脸,日渐为这个都市的人所熟悉。

  千悦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如果……宁可还在便好了。至于聂行简,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

  想又有什么用?前两月,报上登出消息,聂与他美丽的未婚妻容宓儿传出婚讯,预计来年春天完婚。

  在这个都市久了,千悦渐渐明白了人情世故。回想起来,她之于聂行简,不过萍水相逢的普通人而已,他肯收留她,已是莫大人情,怎么会对她倾注什么特殊心思?

  有的往事,在回忆中,会更形美好。也有的往事,在不断的回忆中,渐渐苍白。如果是后者,那么,不去想,也许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不知从何时开始,千悦不再收集有关聂行简的信息。有的人与事,也许应该忘记。

  原来以为可以坚持得长久的感情,在无所凭依下,也会渐渐淡去。千悦惊诧于自己的现实。一度她曾经天真的以为,无论身边的人与事怎样变幻,她心里,终会留着聂行简最初带给她的悸动心情。

  可是,俱往矣。千悦甚至开始猜测,自己什么时候会丧失给宁可写邮件的热情?

  这个都会似乎容纳不了没有现实感的情愫长期存在。千悦慢慢发觉,自己在被这个冷漠却又光怪陆离的都市同化。她并不刻意抗拒,原本,她就是想做一个普通的人,隐迹在这都市里。

  若果不是那天接到宁可的电话,千悦相信,她真的可以渐渐让时光的流转把宁可也如聂行简般,封存在记忆里。

  接到宁可电话那一刻,她全无心理准备。可是,当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轻轻问:“是小齐吗?”她如遭雷击,立刻认出了宁可的声音,同时,喉咙里涌上一股热热的气息,好一阵子不能发声。

  电话那头的宁可提高了嗓子:“喂,是不是小齐?”凭千悦以往的经历,她知道这是宁可不耐烦的先兆,只怕电话那头,他的眉已经微微拧起。

  她连忙回答:“我是。宁先生……”太激动了,剩下的话,全哽在喉咙里。

  “小齐,找到你真好……”宁可的声音里,居然透出一丝喜悦。千悦的心也不争气的跟着鼓荡起来。她紧紧握住电话,生怕一不小心,通话就此中止。

  宁可说:“小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

  千悦马上说:“宁先生,有什么事你尽管说。”那一刻她真是这么觉得的:哪怕是赴汤蹈火,她也要去替他完成。

  宁可的声音里,有焦灼,有无奈,还有很多复杂情绪。他说:“你可以来这里吗?A市……”他说了一个地址。

  千悦默默的把那个地址在心里念了几遍。她说:“可以,要我马上来吗?”

  宁可的声音,不知怎么的,给千悦一种疲倦感觉。他说:“是的,小齐,麻烦你,尽快赶来……另外,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去向……”

  千悦望向窗外。这个时候,夜色已经降临。是什么样的事件这样紧迫,需要她连夜赶去?

  可是千悦没有问原委。她只是干脆的回答:“好的。”

  何必问原因。只要是宁可需要她帮忙,她便义不容辞。

  千悦心里甚至感到喜悦。宁可单单联系她,要她帮忙,还要她守秘……这说明,她在他的心目中,还是可信的吧?

  千悦拿上足够钱款,披一件披肩就赶出门去。

  她有拿到驾照了,可是上路还是不熟悉,开得很慢。为了不耽误时间,千悦截了一辆街车。

  她心急,一再催促司机,恨不得车子就此飞起。

  千悦从来没有过这样急迫心情。她望着车窗外。黑沉沉,路灯一盏盏掠过车窗外,然后隐没在黑暗里。

  千悦只觉得心里有着隐隐期盼。可是真的期盼什么?千悦不敢深思。

继续阅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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