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群人抬着个担架往药铺靠近时,黄佳禾终于坐不住了,连忙跑到药铺内,朝正在默写着什么的赵理慌忙的道:“师兄,好像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了!”
一群人抬着一个担架招摇过市,一边哭一边喊,不是来找麻烦是干什么的?
听到这话,赵理放下毛笔,冷冷淡淡的望了黄佳禾一眼,随后从柜后面绕了出来,站在药铺中央抬头往外面看去。
这一看,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趁着那些人与此处还有点儿距离,便抽空回答了黄佳禾之前的猜测:“这一看就是有人病了,打算来咱们药铺求医,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
顿时,黄佳禾说不出话来。
她是怎么判断的,当然是从那些人的哭嚎声中判断的啊!
一个两个哭得像死了亲爹一样,要是人真的死了,再拉到他们药铺来,不就是想讹诈吗?
不但黄佳禾将自己的猜测说出,那些人已然抬着担架涌进了药铺中,顺便把他挤到角落中动弹不得。
一屋子的人,让人看了不由得头皮发麻。
黄佳禾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涌进了她的鼻腔中,让她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这时候,赵理已经皱着眉头向病人靠近,随手掀开上面盖着的棉被,发现病人的下半身几乎已被鲜血浸染。
而病人早已失去意识,只留有微弱的呼吸,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的咽气。
见状,赵理立即道:“病人亲属留下,其余无关人员都散出去,别堵在这儿耽搁了救援时间。”
此话一出,那些围观而来的人自然不能在此久留,连忙纷纷退了出去,不多时,药铺里便只剩下病人以及他的两个亲属。
赵理随手拿过一旁的剪刀,把病人的裤腿剪开,立即看见他大腿上狰狞的伤口。
几乎有两尺长,伤口很不规则,反而像是用爪子直接撕开的,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
这时,知晓内情的亲属解释道:“我三弟是在山上打猎,后来被猛兽袭击,所以才变成眼下这个样子,大夫您看看有没有救?”
听到‘有没有救’四个字,旁边的妇人立马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道:“大夫,您能不能救救我相公?我相公他还年轻,他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不能没有他啊。”
听到这人的哭泣,赵理颇有些头疼,然而他了解身为病人的家属,此时此刻情绪有剧烈的起伏,算是正常。
是以,赵理没有别的表现,他抬手唤来黄佳禾:“去后面把我爹叫出来,让他瞧瞧这人能不能治。”
说话的间隙,他已顺手拿出了针灸袋,小心翼翼的在腿上的几个地方扎了几下,不多时,便再无新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
见状,赵理不由深深的松了口气。
幸亏这伤口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不然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黄佳禾去后面请人的同时,温溪也从甜品铺赶了过来。
当看见病人的模样时,得知情况不容乐观后,温溪便也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随即,他跑到一旁的木柜上,用之前赵理未用完的宣纸,速度极快的立下了一张契约,与站在旁边的两位亲属道:
“病人的情况很差,没有谁能保证能将他医好,也基本没有人愿意沾染这桩麻烦,不过,你们要是愿意签了这张契约,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与我们药铺闹,我们倒是可以放手一试,至于能不能将人救活,就听天由命。”
这是一张协议。
一张关乎几个人身家性命的协议。
温溪虽然想做好事,可她也不愿意为了做好事而将自己与其他人的人生都陪上。
毕竟面对这样的病人,要是一个不好或从中出了差错,就要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倘若再遇上些不讲理的家属,只怕要将她药铺都砸了,再将人告到衙门去,诬告她们草菅人命命。
面对这样惨烈的后果,温溪担当不起,其余人也担当不起。
然而,两个亲属都没料到还有这一遭。
当听到温溪的话后,那位妇人立即火了:“你这姑娘是怎么说话的?人既然已经送到你们药铺了,且送来的时候是活着的,那么出去时必须也是活着的,要是把人治死了,责任就全在你们身上,你们还想不认账不成?!”
闻言,温溪冷冷一笑:“得,既然你们不愿意签这张协议,那么现在就把人给我拉走,我相信不止是我们这一家药铺拒绝了你们,镇上其他的药铺同样也不欢迎。”
“只要你们把人带走,他是死是活就与我们毫无关系,你们自然也就不用签这张协议了。”
妇人又道:“你们这是见死不救,枉你们当了大夫!”
“大夫不救必死之人。”温溪彻底失了耐心:“要么签字画押,要么马上离开。”
妇人:“……”
即使千般万般的不情愿,最终同行的男子利落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按了个手印。
见状,温溪紧绷的脸色变得稍微有些缓和,仔细的将协议收好以后,便指挥着赵理以及男子将躺在担架上的人抬到了另一个密闭的房间。
这时,赵全安也急忙的赶了过来。
当看见病床上人的模样时,眉头皱的很紧,沉声道:“血虽然已经止住了,可这么长的伤口,其中还有木屑,要想快速愈合,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也不怎么难,只要能将伤口缝合,再保证伤口不会恶化,应该就有愈合的可能。”
温溪抚了抚下巴,如是说道。
听到这话,赵全安的眼神颇有些变化,幽幽地问道:“缝合,怎么缝合?”
“就像缝衣服那样。”温溪无辜的笑了笑,道:“相信你们应该会自己缝补衣服吧?”
像缝衣服那样将人的血肉缝上。
血腥。
太血腥了。
倘若旁人听到这话,恐怕已吓的不轻或有晕厥过去的冲动。
然而这一切对于赵家父子而言,除了让他们觉得有些惊讶以外,便再无其他的反应。
赵全安轻皱着眉头,这时候便道:“我曾经听说过缝合之术,但从来没有亲自试过,草率的在病人身上下手,是否很是不妥?”
“那眼下,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温溪反问。
听到这话,赵全安瞬间哑了声。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要么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去死,要么就这新方法在他身上试验一遍,或许还能有活过来的可能。
见他们神态间很有些忐忑,就连一直不怎么正经的赵理都皱起了眉头,温溪在心下微微一叹:“虽然从来没有人试用过这个法子,但作为有些许经验的我可以亲自上阵,你们仔细看好了。”
说完这话以后,温溪朝黄佳禾使个眼色。
后者与她早有配合的经验,当接收到这个眼神之后,立即去准备缝合所需要的一切。
不多时,煮过后的热酒、沸腾的开水,以及过火了的刀、用沸水煮过的针线,都摆在了温溪面前。
给病人强灌了些温热的盐水,以及拌完生汤后,温溪终于开始行动。
对于人体穴位图,温溪早已熟记于心,轻易地便找到了病人身上的麻穴所在,再用银针狠狠的刺了下去。
“咱们没有合适的止痛药,便只能用一切的手段让缝合之术顺利进行下去,用银针刺麻穴的滋味虽然很难受,可相比被活生生的疼死却已好了许多。”
清理伤口后,用煮沸后了的蒸馏水进行清洗,随即便是缝合。
也许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温溪手没有发抖反而很稳,在系统时不时的指导下,顺顺利利的将他两条腿上的伤口都缝了起来。
在此过程中,为了以防万一,赵全安以及赵理一边用尽全力按住床榻上的病人,一边不错眼能盯着温溪手上的动作。
她的动作很稳,打结的手法也很不一般。
家家都有的绣花针在她手里,被开发出了不一样的用法。
随着温溪的最后一个动作,赵家父子不由跟着她一同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伤口周围最简单的清洗。
温溪先用一盆清水仔仔细细的将手洗了一遍,再将手泡进温热的清酒之中进行消毒,然后便将主场交给了黄佳禾。
后者心领神会,仔仔细细地将伤口周围清洗了一遍,再用清酒洗之。
随即,温溪抬头看向正在为病人把脉的赵全安,问道:“病人怎么样了?”
“卖相较为平稳,并无特别的反应。”
听到这话,温溪下意识松了口气,道:“他的运气比较好,大血管一根都没伤到,只是伤口略显狰狞而已……接下来他有可能会发热、呕吐,打冷颤,至于该怎么护理,佳禾有经验。”
赵全安:“……”
赵理:“……”
不知为何,对于一脸茫然的黄佳禾,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股嫉妒之心。
见状,黄佳禾不知为何心底突然一慌,下意识解释道:“我的父亲,当初病症就和这个病人差不多,也是姑娘亲自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