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身为臣民,若想长长久久的存于国中,绝没有让皇帝等的意思。
温溪心下了然,知道内官的提醒是出于一片好心,连忙颔首应下:“多谢公公的提醒,十日后,我必定安排好一切,如期与公公一起启程。”
“甚好。”
内官笑了笑,而后看向旁边站着的嬷嬷:“阮嬷嬷,这十天内,还请您多教教三善夫人,回京后,陛下与娘娘定然是要召三善夫人入宫相见的,那两位对这位传奇的女子,可是很好奇。”
阮嬷嬷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公公放心,娘娘既然派我随行而来,我便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说罢,阮嬷嬷看了温溪两眼,而后暗暗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至少这位夫人瞧起来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教导起来,想必也要轻松许多。
察觉阮嬷嬷的眼神,温溪抿唇轻笑,知晓古人提倡笑不露齿,便笑得很是委婉,没有露出那口大白牙。
见她如此,阮嬷嬷心下更是满意。
很好,悟性足够高,如此一来,再得自个儿精心教导,入宫后必定能镇住场子,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让他人看到笑话。
宣旨队伍在温府入住。
得知温溪被陛下亲封为三善夫人,宁弘文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这温氏!”
身旁,老者也阴沉着一张脸。
显然这道圣旨,确实出乎他们二人的意料之外。
宁弘文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若是早知全力帮西北部渡过难关,能得此殊荣,我便就不会挣这笔钱了!”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对于此等殊荣而言,那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陛下亲赐,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此事是我们失算了。”老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误,长长的吸了口气后,又缓缓的吐出:“那温氏,运道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好。”
“真真是气人,如今温氏成了三善夫人,虽未有实权,可享有朝廷俸禄,还有实打实的品阶,最后我若是再见了她,就须得执平民礼了!”
从前,作为他的嫂嫂,见了温溪,宁弘文本只需要拱手见礼就罢,可如今,若是再见这一位……
行礼过后,人家不让他起,他就不能起。
这就是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而且照这情况分析,陛下力排众议赐下了个三善夫人的品阶,想必……给温溪撑腰的还是北国的帝王。
如此,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的父亲母亲在此,面对日渐强大的温溪,也必定不能像对待寻常媳妇一般。
这个女子,早就脱离所有人的控制了。
老者告诫道:“温氏成了三善夫人,又入了帝王的眼,除她以外,出风头最大的就是你的哥哥宁致远,伺候你若是再见这位兄长,行事须得更加妥帖,勿要因小失大。”
“是。”宁弘文憋屈,但毫无办法。
谁让一开始的他贪图蝇头小利,想借着这场天灾发财呢。
既然本事不如人家,那就得认输,若是再不知死活的胡搅蛮缠,那未免也忒不识趣。
老者又道:“此事,我会在信中与你父母说清楚,而你,只需要应付好城中的一切,既然西北部的生意已经开始,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宁弘文拱手作揖,正色道:“舅公放心。”
……
五日后,于赵家军中做事的温墨轮休。
得知阿姐获封三善夫人,他心中自是高兴骄傲,又得知这二人不日将离开,温墨道:“此乃陛下恩赏,确实该早日回京谢恩,阿姐与姐夫该做什么就去做,不必管我,我在军中极好,待到西北部彻底安定下来,我再与阿姐姐夫相聚。”
温溪顿了顿:“你不与我们一同离开?”
“自是不能。”温墨挠了挠后脑勺,眼神有些无奈:“阿姐,您别忘了,我现在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兵了,要从的是军令。”
此话一出,温溪乐不可支,本想伸手去揉一揉温墨的头,却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比她还要高了些许,再做这个动作就很不方便。
顿时,温溪挑了挑眉。
温墨明了,自觉的低头,任由眼前人的手在他后脑勺处作乱。
半响,温溪道:“也罢,你说的也是,现在的你,可不单单是你了,五日后我启程去京都府,若是能在京都安定下来,届时我便把阿娘和嫂嫂都接过去。”
温墨毫无意见:“都按阿姐说的做。”
又过了五日,温溪与宁致远启程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黄佳禾与赵理。
马车中,黄佳禾踌躇半响,终是向温溪开了口:“姑娘,这次回去,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
温溪眯着眼看她:“哪个家?”
黄佳禾咬了咬唇:“姑娘,我知道,那个地方已经不算是我的家了,但有些事情,总要回去说清楚。”
“什么事?”
黄佳禾如实回答:“我与赵理说好了,待此次回去,就将我们两个的事儿办了。”
此话一出,温溪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片刻后,她终于明白这话中的意思,讶异不已:“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去年十月。”
黄佳禾笑了笑:“姑娘,在面对天灾时,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意外,我不知以后事情会怎么样,可眼下这一刻,我想珍惜他。”
说到这儿,黄佳禾有些怅然的道:“但我是被卖出来的,仔细的论起来,便也没了家人,可我成婚的消息,总不能一直瞒着,看在他们生我养我的份上,应当回去告知一声。”
温溪不知该说什么。
她相信黄佳禾是拎得清的人,可她也相信,在这世上,再怎么清醒的人也总会有那么一些拎不清的时候。
沉吟良久,温溪斟酌道:“你随我一同去京都,至于你成婚的消息,我会让人带回去,你不必亲自回去一趟了,你若依旧觉得牵挂,便让人捎带些银子回去。
至于你成婚的事,你也不必过于焦虑,你既然是温府的人,又在我身边好几年,我总不会委屈了你。”
说到底,那黄氏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出来蹦达了几圈,给她添了稍许的麻烦,若说大错,倒还真没有。
从一开始,不过是‘贪’一字惹出的祸患罢了。
所以,若黄佳禾当真放不下那一家人,逢年过节送点礼也问题,只要不牵扯太深。
当然,若是可以,自然还是断的一干二净为好,那样的一家人,若是自个表现的太好欺负,迟早有一天会被剥削。
听了这话,黄佳禾感激不已,眼眶忽然红了红。
不得不说,曾经那一家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了她的心,想将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嫁给一个几十岁的老头,也只有穷疯了,才能做得出来。
她心中并未纠结多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如此,就多谢姑娘了,赵理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家种的情况,他不在意,我便也就不在意了。”
见她如此模样,像个受了欺负,忍耐多年终于将委屈发泄出来的小媳妇,温溪哭笑不得:“要成婚是好事,怎么突然还哭上了?曾经的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所有人都要向前看,只有这样,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嗯嗯!”黄佳禾用力的点了点头。
中途歇息时,阮嬷嬷上了马车,与黄佳禾交换位置,教导温溪最基本的宫廷礼仪。
“在皇宫,少说话,多做事,才是生存的基本,但也不能不说话,你若是什么都不说,像个锯嘴葫芦,也往往会让上边的人不喜。”
“在少言的前提下,夫人是作为命妇进宫,由陛下亲自下旨,身份不同于常人,在皇宫无需讨好谁,仪态只需要简单大方,不得罪人就行了。”
“皇后娘娘崇尚节俭,寻常日子穿着一向简单,而贵妃娘娘最爱精致,嫉妒心稍重,无论如何,夫人进宫时,切记不可衣着鲜艳,最好以低调为主,谁的风头也不抢,这样便也谁都不会得罪了。”
“多谢嬷嬷提醒。”温溪莞尔一笑,忽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嬷嬷,依我看,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其容貌必定出众,她们的风头,我就算有心,也抢不过的。”
话落,阮嬷嬷跟着一笑:“话虽如此说,所言所行还是需得多加注意,虽说皇后娘娘是个大度的,可贵妃娘娘一向喜欢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话一出,温溪跟着点头,面上的笑容不减。
待到入夜,中途寻了驿站歇息时,夫妻二人同住一屋,小声夜话:
“我总觉得,这位嬷嬷似乎有意在我面前说后宫贵妃的坏话。”
宁致远温声而道:“阮嬷嬷是皇后的人,心自然向着皇后。”
“可她给我上眼药有什么用?”温溪不明所以,十分苦恼:“说到底,我只是进宫谢个恩,又掺和不到什么事儿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