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福早已吩咐厨房准备好了已克化的食物,只能两位主子一吩咐,就命人端上来。
这些日子因为受伤的缘故,每日要喝几大碗黑乎乎的药物,宁致远可谓是毫无胃口,身形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看的温溪更是心疼不止,手上筷子不停,生生的给他面前的碗盘堆满。
末了,她道:“多吃些,再瘦下去,等回京都,团哥儿都该认不出你,不知道你是谁了。”
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哪有这么夸张。”
话虽如此说,宁致远也有些不确定,两岁的孩子急事本就浅显,几个月不见,也没听说过团哥儿因为他的离开而哭闹过,说不定那孩子当真已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到这儿,宁致远多了几分胃口。
待他就着小菜吃完了两碗粥,温溪才不给他捡菜,自顾自的用膳了。
夜色较深,屋外漆黑一片,南国的夜空与北国略有不同,也许是方位的原因,今日的夜幕中星光稀疏,唯有高挂于枝头的月亮又圆又亮,赐予万物一片银霜。
因着宁致远伤势未愈的缘故,温溪说什么也不肯与他同睡一床,生怕夜间手脚不安分再令他伤上加伤,命人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摆了张小榻,自顾自的抱着小棉被铺了上去。
看她在屋中忙碌,宁致远侧着身子有些无奈,眨了眨眼后更像是个无辜小可怜:“你千里奔波而来,就是为了与我分床而眠的?”
听到这话,温溪走近拍了拍他的脸,像哄小孩儿一样:“忍忍吧,等你伤口好了,只要情况允许,你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我都行。”
宁致远:“……”
一天十二个时辰,这虽然有些美妙,但他的腰怕不是要断?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屋内的烛光已被吹灭,温溪爬上小榻躺下,闭上眼睛入眠前咕哝着嘱咐了他两句:“你晚上要是有不舒服,记得叫我。”
“好。”宁致远声音很轻,他知道她长途跋涉不易,不忍惊扰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在那把剑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如今他捡回了一条命,发现最大的幸福不是拥有泼天的富贵与权势,而是看着最爱的人近在眼前,他伸手便能触碰到。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宁致远微微一笑。
借从窗外透进来的银色的月光,看着那张隐藏在被子底下的脸庞。
很乖很温柔。
仍如他记忆中的那样,能抚平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有她在,他心底的银戾自觉退避。
不知道看了多久,宁致远复又闭上眸子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眼醒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他下意识抬眼往小榻的方向看去,却看见那处的棉被正规规矩矩地折在床尾,而原本躺在上面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顷刻间,宁致远微微一顿,猛然从床上坐起,却不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他面色瞬间煞白,忍不住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轻轻吸了口凉气。
这时,紧闭的房门从外打开,温溪一身干净利落的装束,手上端着的铜盆出现在他的眼前。
见他神色痛苦,她心下微急,三步做两步行至床边:“你是要如厕吗?”
宁致远面色微囧。
即便人已夫妻多年,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可若要让自己的妻子伺候他,宁致远当真拉不下这张脸。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温溪看见他最狼狈的样子。
虽然,再怎么狼狈的他,她都见过。
面对眼前人疑惑的神情,宁致远微微一顿,抿了抿唇后摇头。
温溪不知信是没信,把手中的洗漱用具放在床旁的柜子上,宁致远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你先洗漱,我去厨房瞧瞧早膳做好了没。”
两人夫妻多年,她怎能猜不到宁致远在想什么,不过于拉不下面子而已,既然如此,那她避开就是。
温溪一走,宁致远就唤了守在外间的多福进来。
多福伺候宁致远多年,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让多福猜到自家公子需要的是什么。
多福从隔间拿来夜壶……
待温溪醒来,宁致远已然整理好,虽然依旧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
早膳是一碗蔬菜瘦肉粥,温溪配了两个水煮鸡蛋,盯着宁致远吃完。
她这才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拿出来,顺便递过去一杯水:“吃了吧,这药能缓解你的痛苦,促进你的伤口愈合。”
宁致远顿了顿,故意问道:“……这是,面粉?”
话落,温溪睁眼瞪他:“快吃!”
眼看着再贫嘴下去有可能要挨打,宁致远不敢再多嘴,连忙将药粉包接了过来倒在口中,再混着一口清水咽下肚。
嘴里的陌生的苦涩味道,竟令他微微挑眉。
总算是找到了比中药更难喝的东西了。
过了片刻,温溪拿来换药的用物,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番宁致远的伤口,再敷上了一层清凉药膏。
随口问道:“我看你这伤口,好像缝了两针,是随行的那位太医缝的吗?”
“是。”宁致远知晓她也有这手功夫,随即问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挺妥当的。”温溪点头,言语间难得带了几分之意:“这伤口缝的挺整齐的,想必他这缝针的功夫也练了许久。”
就是这线略微粗糙了一些,或许会导致伤口疤痕略大。
后一句,温溪并没有说,她知道自家这口子心思有多敏感,懒得自找麻烦让他不舒坦。
想到这儿,温溪直接转移了话题,目光灼灼地盯着宁致远:“这次派人刺杀你的应该是宁弘文吧,你的那个好兄弟?”
一个‘好’字,无尽嘲讽。
拿捏不准温溪是个什么想法的宁致远试探性的点了点头:“大概、或许也只有他最想要我的命吧?”
当然,一定还有其他人想要他的命,只是那些人都没宁弘文的胆子大,也没宁弘文蠢。
温溪将昨日自己的吩咐告知宁致远,末了又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反对我的做法,那我还是想问一问你的意见,我是不是该做的更狠些?”
“足够了。”宁致远很快就分析出了宁弘文周边的局势:“只要将之前的定案推翻,指明宁弘文就是放印子前逼死人的幕后主使,再加上他为逃脱罪责收买人命,只会罪加一等,肯定不止脱层皮那么简单。”
听他这样一说,温溪心中才总算舒坦了些许。
她一直认为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没能替宁致远手刃仇人。
“行吧,既然你觉得可以,那暂时就这样,倘若北国律法无法惩治宁弘文,我再来个天降正义,总归这件事不可能轻易算了!”
宁致远乖乖点头:“好,都听夫人的。”
温溪嘟囔道:“这时候倒是听我的话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宁弘文脾气很好的笑了笑:“我一直都很听夫人的话,也只听夫人的话。”
嘴角遏制不住翘起一些弧度的温溪笑眯了眼,随后撩开宁致远的裤腿,熟门熟路地为他按压穴位去了。
也是这些年来照顾的好,他的那双腿除了比旁人更加瘦弱以外,却不见肌肉萎缩的迹象。
在温溪的精心照料下,宁致远的伤势已飞快的速度恢复,原本消瘦的脸庞更是被喂胖了整整两圈,伸手轻轻一捏,嗯,那是被幸福滋润过后的手感。
一月后,直到宁致远伤口彻底愈合,一行人才启程回京。
至于此处的温氏,自有宁致远的心腹照看。
回到上京时,正值十一月飘雪,过路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脚步极快的穿梭在大雪纷飞的日幕中。
温溪难得心生担忧:“这么恶劣的天气,也不知那场仗还要打上多久。”
宁致远安慰她:“边域与上京很是不同,上京虽在飘雪,可边域却不一定。”
“罢了。”
温溪吩咐车夫去郑王府:“你受伤的消息是瞒不住外祖母的,这些日子老人家还不知有多担心,先让她老人家看看全须全尾的你。”
“好,夫人想的十分周到。”宁致远拍温溪马屁,语气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见他这样,温溪笑骂:“别以为你夸我,待会儿外祖母骂你的时候,我就会帮你说话,要我说,就该狠狠的骂上两句,这样你才会长记性。”
“打是亲骂是爱。”
温溪噗嗤笑出声来,搓了搓手道:“既然你都要这样说了,那要是我不打你两下,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
说罢,她伸手挠宁致远的胳肢窝,两人闹做一团。
不知闹到了何处,宁致远的呼吸徒然加重,将温溪困在怀中便是一个绵长的深吻。
温溪挣扎着推开他:“够、够了,再亲下去待会儿就不能见人了。”
半响,宁致远委委屈屈的俯在她的肩头,平复呼吸:“溪溪,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是个男人?”
整整两个月,和尚般的生活。
前一个月也就罢了,后面一个月,他生生的是被按头修身养性。
温溪:“这个,真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