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挑了挑眉：“他下场不好吧？”
“确实不好。”宁致远颔首，轻笑道：“前些日子，他胁迫奴才顶罪的事人尽皆知，官府不得不重新审案，后罪名落定，还罪加一等，按照律法搭配至边域荒野挖矿，本捡回了一条小命，可却运气不好，病死在流放的路上。”
这些是从沿路押送的官兵口中打听出来的，听说宁弘文的死相极惨，死后连个安身的墓地都没有，就这么暴尸荒野。
消息传回青州宁家，宁家人都大受打击，那二人直至现在都还没有走出悲痛，整日浑浑噩噩的，连家中的生意一落千丈都分不出心思管理。
宁弘文死了，宁致远并不觉得快活激动。
同样的，对于宁家父亲与继母，宁致远并不可怜他们，也不恨他们。
早在很久之前，那一家人于他而言就是陌路人了，他又何必为了一些陌路人而自伤？
半响，温溪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反转，略有些愣了愣后道：“你父亲只有你这两个儿子，他死了，你不就有麻烦了吗？”
宁致远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在好些年前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了，那个人曾经说过，他就算将家产送给路边的乞丐，也绝不会让我继承。”
温溪：“……”
真狠。
知道的晓得他们是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仇人。
温溪摸了摸鼻头，她不是觊觎家的财产，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似乎很不可信：“他总不可能真的将家产拱手送给路边乞丐吧？”
“谁知道呢。”宁致远温温吞吞的，他生母的嫁妆已全拿了回来，宁家剩下的那点子家底，他确实不感兴趣：“或许那个人会选择再生一个吧。”
话落，温溪微微瞪大了眼：“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再生一个？？”
“是有些晚，但不是不可能。”
这时，宁致远才有些幸灾乐祸。
这些年来，宁夫人将那个人管的极严，除了后院几个早就被灌了绝子药的小妾以外，从不许她人爬那人的床。
如今，那个人倒是有机会再生个孩子，可宁夫人年事已高，想要再生已然不可能。
这样一来，就只能重新纳妾，宁夫人丧子，失去日后的依仗，要眼睁睁的看着其他的女人生下自己丈夫的儿子，这是多大的一种折磨啊，要是新入府的女人能聪明些，说不定还能活活的将宁夫人给逼疯。
想想，他就觉得兴奋。
果然，天道好轮回，看谁饶过谁。
温溪抚了抚下巴，故作沉思：“生个孩子，培养成材最少也得二十年，那时候，你父亲就七十来岁了……”
不，是不是七十来岁还不一定，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那样长寿的。
回到夫人府，温墨牵住缰绳停下，协助温溪将轮椅抬了下来。
“阿姐，家里来了个客人。”
“谁？”温溪眨巴着眼，三人一同往里行去。
当看见坐在大厅中央的赵瑾瑜时，温溪不掩自己神情中的惊讶：“赵将军怎么来了？”
赵瑾瑜起身，作揖见礼：“宁大公子，三善夫人。”
三人连忙回礼，甚至侧身避开。
赵瑾瑜再道：“我今日来，是给宁大公子还有三善夫人送请帖的，下月十三，便是我的大婚之日。”
一边说，他一边从长袖中拿出红色请帖，递给坐于轮椅上的宁致远。
温溪倒抽了口凉气：“国丧不过三月，如何能成亲？”
这时候成亲，不就相当于把自己当成活靶子，让那些言官们肆无忌惮的攻击吗？
赵瑾瑜应当没那般糊涂才是。
话落，赵瑾瑜苦笑一声：“这桩亲事是由陛下赐婚，我实在无法拒绝，而且正因为处于国丧期间，也不能大办，只能宴请两桌关系相近的亲戚好友，就算是过了礼，只不过，倒是委屈了即将嫁入我赵家的那位姑娘。”
温溪惊愕：“这样也行？”
赵瑾瑜也有些不能确定。
但是连圣旨都下来了，人女方也在积极备嫁，这场婚事就算寒酸了点，他心里也有十万个为什么，也必须要成。
是以，他道：“大概吧，说起来，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还能这般行事。”
宁致远顿了顿，目光落在赵瑾瑜身上：“陛下其实不怎么迂腐，赵将军独身至今，他想必也是着急了，这样也好，由陛下出面，言官们即便心中不满，总该顾及这些，不会言辞太过。”
赵瑾瑜与宁致远对视一眼：“陛下此举，当真是把我架在火上面烤了。”
“承受旁人不能承受之重责，享受旁人不能享受的荣宠，陛下与北国过往历任皇帝并不相同，赵将军心中应当有数。”
赵瑾瑜半响不语。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一心一意的攀附陛下这棵大树吗？
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若是攀附上这棵大树的同时，脚踩绿地，得罪了树下的绿植，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宁致远将请帖收好，眼中笑意依旧：“赵将军放心，下月十三，我们夫妻二人必定会到场祝贺。”
赵瑾瑜颔首，眼看就要成亲，他并未多加耽搁时间，出言告辞。
温墨立即跟了上去。
如今他虽有了正式的官职，可依旧在赵瑾瑜手下谋事，当然要更加看重顶头上司的想法。
温溪给宁致远倒了杯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什么时候成亲不好，偏偏要在这当头？
都说枪打出头鸟，陛下这到底是为了赵瑾瑜好还是想试探些什么？
宁致远抿了口茶水，眉眼寡淡：“朝中有许多固执派，他们坚持旧制，不肯变通，赵瑾瑜成婚一事，不过是一个预兆。”
“什么预兆？”
宁致远莞尔一笑，声音轻飘飘的，换做旁人，半分看不出他是在幸灾乐祸：“预兆皇帝与个别朝臣的对立关系，陛下已不可再忍下去，固执派若依旧如顽石，只怕，将大祸临头。”
温溪：“……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高兴的？”
“有吗？”宁致远挑眉，并不承认：“我只是觉得，不开化的人，的确需要教训，吃过苦头，等长了记性，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温溪若有所思：“难不成，其中也有你看不惯的人？”
“大概吧。”
宁致远不想深谈。
因为他知道，当溪溪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看不惯那些人的时候，她也会因此而难受。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
三日后，考试结束。
入门之后，温浩苍白着一张脸，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似的，眼下有极深的黑眼圈，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
见状，宁致远有经验，知道这整整三日是对精神和体力极大的消耗，干脆直接摆了摆手命人将他扶回自己的院中休息，不曾多言。
温浩睡的昏天黑地时，府中其他人却不怎么放松，特别是温母与何氏。
她们太想知道温浩考的如何了，这富贵难求，功名更难求，如若温家能出个举人老爷，那可当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是天大的荣耀。
见她们这般，温溪不得不提前给他们打了一剂预防针：“你们可别想的太好，如今浩哥儿精神也不太好，最好待会儿什么也别多问，等过些日子出成绩了，好与不好一览分明。”
早都考完了，也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问的再多有什么意义呢？
平白给人添心理压力。
“我也不想问，可要是不问两句，我这心里总没有底儿。”温母经里像是有猫在抓似的，来来回回的在厅中走了好几圈，又是求神佛保佑，又是求祖宗们开眼，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温溪没有感同身受。
大概是她这个人本来就比较佛吧。
想了想后，她分析道：“阿娘，咱们要是对结果表现的很是期待，浩哥儿心里就会越加有压力，这样确实不成，要把孩子逼出问题了可怎么办，还是先忍忍吧，总归也没几日好等。”
“你说的是。”温母早就被说服了，不过一时没能按压住心底的好奇心，如今听温溪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几分：“我不问就是了，但我还是闲不下来，我去亲手做几道好菜吧，给浩哥儿好好补补身子。”
何氏跟着站起：“阿娘，我去给你打下手。”
见他们一个比一个步履匆匆，温溪哭笑不得。
见她眼中笑意浓郁，宁致远跟着一笑：“你好像对浩哥儿很有信心。”
温溪也不将话说死，想了想后道：“浩哥儿的努力咱们大家有目共睹，为了这一日他已准备了许久，倘若这般都不中，我就不知道那些中榜的，得要有多天才才行。”
宁致远说话公道，既不夸赞也不贬低：“浩哥儿是很聪明，也很努力，可比他更聪明更努力的，在科举之道上，比比皆是，想要出头，难。”
“有压力才有动力，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浩哥儿知道自个儿想要什么，他这一辈子还长着，放眼数十年，总有一日能爬到他想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