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觉得我该不该处理好?”
听闻此话,官兵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这话,宁公子可就是问错了人。”
说起来,这些官兵也十分的为难。
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明明这事跟他们没多大的关系,可他们偏偏夹杂在中间,想脱身都不能。
宁致远轻轻一笑,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转而给不远处的商行负责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秒懂,几步上前来,对着眼前的官兵俯首作揖,认真道:“诸位也知晓我商行遭受的乃是无妄之灾,对我商行的名誉损伤极大,所以还请诸位将我带回衙门,我要击鼓申冤,让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
官兵们:“……”
搞来搞去,最后还是要闹到衙门才能解决?
此时此刻,为首的官兵突然觉得他们的大人是做错决定了。
因为这商行里的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糊弄,他们必定不会让此事轻易的过去。
如此白白招惹到了人家,就像是做了一次赔本买卖。
商行负责人随着官兵到衙门击鼓鸣冤,按照宁致远先前的吩咐,正儿八经地在衙门立了案,而后升堂。
然而这一次,宁致远却没有轻易出面。
有许多好事者将衙门外堵了个严严实实,势必要看这一次的笑话。
毕竟百货商行乃是禹城最大的商行,那么大的一个商行被抢,而衙门却毫无作为,这其中的深意,实在令人难以琢磨,却又想去琢磨。
知县沉吟一番,用力的拍了拍惊堂木,扬声问道:“堂下人所告何事?”
“大人,草民乃是温氏百货商行掌柜,这次之所以敲响申冤鼓,是想让大人还草民一个公道。”
一边说,商行人情绪似乎十分的激动,一边抽噎着擦了擦眼角。
见他如此表现,话没说两句就先哭上了,已然将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一方,占尽了流言蜚语之利,堂上的知县不由头皮发麻。
知县轻咳一声,很快反应了过来,恍若什么都不知晓似的,疑惑而问:“你有何冤屈,只管速速道来,只要你是对的,且是受害者,本官必定会为你做主!”
要的就是这句话!
听到这话,商行负责人全然不知晓什么叫客气委婉,一股脑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一字又一句,却半分不添油加醋,很快便让所有人明了他的冤屈所在。
末了,商行负责人哭诉道:“草民并无别的要求,只是温氏商行被人泼了污水,名誉大而大的受损,只求大人能还商行一个公道!”
恰在这时,一群人涌了进来,脚步踉跄奔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于公堂上自首。
“大人,草民有罪……”
“大人,草民也有罪……”
“大人,草民罪上加罪……”
这些人哭的比商行负责人更加可怜,涌入公堂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直接将公堂众人全部绕晕。
顷刻间,知县被绕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手下惊堂木拍的更狠:“肃静!!”
话落,公堂衙卫异口同声:“肃静!!”
片刻,诸声皆消。
知县深深洗了口气,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脸色:“你们一个一个的,本官自会作出论断,说公堂上不容喧哗!”
有了这话,众人勉强安静下来,一个接一个的说。
然而,他们说的越多,这案件牵扯的人也就越多,最后,当着所有禹城百姓的面,知县不得不派出官兵,将涉案之人逐一抓了回来,重新审问。
一桩案件,审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还没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等了许久的知县有些不耐烦,索性他们已经摸到了最后一条线上,抓到幕后主使,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最后被抓之人差点被吓破胆,战战兢兢的回答:
“大人,此事小人也是受人所指使啊,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到城内散布关于温氏百货商行‘售卖假货,牟取暴利’的流言……草民、草民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此等有违天理的事,还望大人能看在草民主动坦白的份上,对草民从轻发落。”
因见着这一桩案子终于摸到了头,知县大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欣慰之感。
原来他之所以不插手这事儿,就是因为害怕麻烦,可如今既然已经插手了,再怎么麻烦,若是不能得出真相,将真正的幕后主使抓出来,他这个知县的威严,在禹城百姓心里也到头了。
想到这儿,知县再不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连忙厉声问道:“还不快快道来,指使你散布不实谣言的人到底是谁?!”
“是宁府的管家。”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商行负责人。
后者摆出一副悲戚的模样:“这宁府,乃是我家姑爷的二弟所在,于我家姑爷毫无关系。”
众所周知,百货商行是温氏的。
而少许人知晓,宁致远是入赘温家的。
所以,温氏商行真正的主人,是刚生完孩子的温溪。
是以,对外,商行中人一直称呼宁致远为姑爷。
“这宁府管家现在何处?”
话落,在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扬声回道:“好像在听书楼里,我刚刚瞧见了。”
“很好。”知县点了点头,随即低声吩咐身旁的人:“快快去将此人带来审问,莫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是。”
官兵立即领人而出。
不多时,宁府管家便被带了过来,一路上挣扎不已,终是逃不了入公堂的命运。
‘噗通’跪下,宁府管家连忙喊冤:“大人,草民什么都没做啊,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散播不实之言陷害温氏商行。”
此话一出,外界一片唏嘘,就连知县也不由得为此人的智商所佩服,奇了怪道:“你怎么知道本官找你来是为温氏商刚被抢一事?”
宁府管家面色僵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这……”
知县又自言自语的道:“本官这还什么都没问你,你就不打自招了,罢了,这倒是也算节省了大家的时间。”
话落,知县便要给此人定罪,宁府管家知道事情再也瞒不过去,连忙为自己喊冤叫屈,叩首痛哭流涕:“大人,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草民这也只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而已,还请大人对小人从轻处罚!”
知县眼皮子跳了又跳,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从一开始便察觉到此事的麻烦程度,眼下,只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罢了。
一只虾米牵出一条小鱼,一条小鱼牵出一条大鱼……
当真是,一个又一个。
既然宁府管家已经当着大家的面都这样说了,知县自然不能坐之不理,作为禹城的青天大老爷,即使平日没什么绩效,这时候的表面功夫却不能少。
“你且说说看,若你能揭露真正的幕后主使,你的罪过倒可以忽之不大论。”
听闻这话,宁府管家的心肝颤了颤,却为了脱罪,只能咬着牙道:“这事全是我们家二公子一手策划的,二公子与大公子向来不和,此次为的就是想毁了温氏商行,让大公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二公子?”
管家忙道:“我家二公子名唤宁弘文。”
知县沉吟一番:“你可有何证据?”
“草民……”管家犹犹豫豫:“二公子是口头吩咐我这件事情的,这证据,便只有草民一人。”
知县挑了挑眉头:“哦?”
管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从长袖中一掏,恭恭谨谨的呈了上去:“大人,办此事时,二公子给了草民二十两银子,草民斗胆扣了十两下来。”
很快,‘脏银’被摆上案头,与另一个银锭呈放在一处。
知县想了想,还是摇头:“此事光是有你一人的指认还不够……这样吧,去将这宁家二公子宁弘文请过来,让他们在公堂上对峙,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有罪之人。”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便是再闹大一些都无妨。
得知被官府传唤,宁弘文的面色异常阴沉,当场摔碎了一个茶杯:“真是个狗奴才,我还以为他骨头有多硬,这刑都还没上就把我给供出来了,该死!”
见他失态,一旁的老者摇了摇头:“弘文,事已至此,你再气也无用,还不如好好想想,眼下该如何去做才能脱了这罪名。”
宁弘文深深吸了口气,朝着老人遥遥拱手:“三舅公,这次您一定要帮我,我绝不能让宁致远看我的笑话!”
“这事说起来也简单。”老者风轻云淡道:“将所有责任推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身上就是了,你只要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就没人敢对你如何。”
此话一出,宁弘文恍然大悟:“三舅公,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要将这些责任推到那个狗奴才的身上,说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而我毫不知情,之后最多落得个管教不力的名声,而不会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