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的瘾
慕容高兴2019-08-01 18:064,504

  “父亲,急报!”

  刘尚撩开大帐门帘,大步流星。见父亲在案前打瞌睡,他心如火焚也顾不上规矩,直接把人叫醒。

  “父亲,洛水大营那边有动静,太子到那儿调兵了!”

  左相压根没睡着。他抬头看向儿子,额头的皱纹挤得更深。

  “是太子本人?”

  “不是,是他手下。”

  左相沉默不语。刘尚急道,“不能再拖了父亲!不如直接派人进密道,把他们搜出来!”

  “糊涂!”左相大喝一声,把刘尚吓得一跳。

  “你派人进去,是给他搬救兵!”

  刘尚愣住:“……何解?”

  “太子那三寸不烂之舌,你派一百个人进去,他能给你策反九十个。”左相将案上纸张揉成一团,“何况洛水大营这些兵,不是咱们刘家亲兵,你说到时候他们听谁的?”

  刘尚恍然大悟。难怪父亲在密道的每个出口处,都派了几个刘家的亲信做监军,还要求他们几兄弟来回巡视,防的就是太子这一手。

  进密道搜查,只靠刘家亲信,人手肯定不够。

  要是夹杂了洛水大营的兵,又容易被太子策反。而且在密道之内,一旦出了问题,父亲根本来不及接应。

  没有父亲的威势震慑,士兵八成会倒戈向太子。

  “可我们在外面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刘尚一拳捶到柱子上。

  原以为是瓮中捉鳖,没想陷入困境的反而是他们。

  刘尚恨恨地想,要不是楚王假冒父亲的名义派出刺客,切断了刘家退路,父亲也不会下出这步险棋。

  他抱着一丝侥幸,“要不我回去请楚王?到时候就算有士兵倒戈,也有楚王镇着。”

  “楚王要是会亲自下场厮杀,他还叫楚王?”左相冷笑一声,“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楚王的道行,不比我浅呐!”

  听父亲的口气楚王是要袖手旁观,刘尚急得满头冒汗,来回踱步,“那现在怎么办?”

  左相在地图前站定。良久,他指了指地图上某处。

  刘尚定睛一看,父亲指的是洛渠。

  洛渠,旱时用于浇灌洛水县万顷良田,春季多雨时,用于分流洪水。

  刘尚想了想,突然明白了。

  现在,洛渠背后的湖中所存之水,足以将连云山的密道填满。

  里面的人就算淹不死,也不得不逃出来。

  只要他们出来,就一定会落入父亲的网中。

  但他还有些疑虑,“现在正是涝季,开渠放水会淹没不少农田,要是圣上怪罪下来……”

  “儿啊,你记住。”左相打断他,目露阴光,“死人无法为自己辩白。”

  刘尚寻思片刻,道了声“诺”。

  父亲说的没错。这局棋中,谁先死,谁就为一切后果背锅。

  成王败寇。

  他阴仄一笑,转身走出大帐。

  ……

  苏芷紧紧贴着墙,盯着眼前的人。

  他是她认识的赫连明睿吗?

  他仍是绝美非常。这诡异的笑容丝毫不能折损他的美。

  那双冷眸依然寒凉,只是染上了一丝狂热。仿如饥饿的野兽,忽然嗅见血腥。

  “赫连明睿。”她试着叫他一声。

  他怔了怔,忽而浑身抽搐倒在地上,喉咙深处发出低吟,像是忍受着极大痛楚。

  苏芷赶紧过去抱住他,却被他抓住手腕。

  她挣脱不得,只听他气若游丝,反复说着一句话,“药……给我……”

  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哀求。

  他的眸子失去光泽,其中骄傲与自信,荡然无存。高高在上的他,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困兽。

  苏芷瞪大眼睛望着他,见他瞳孔放大,额头冒汗,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现在的症状,是犯了瘾。

  她与毒枭打交道多年,对药瘾的症状再熟悉不过。她不会弄错。

  至于是何种药物,她现在无法得知。

  她喂他喝了些水,靠着岩壁坐下,紧紧抱住他。

  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栗,时而像是很冷,拼命往她怀里钻。时而又似很热,不住流汗。

  犯瘾的时候该有多难受?

  她没亲身体会过,但她亲眼看过瘾君子痛不欲生的样子。

  他们浑身如蚁噬骨,有人甚至将手放在煤气炉上烧到起泡,亦不能止住跗骨之痒。

  苏芷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煎熬。

  赫连明睿又往她怀里钻,浑身冻得抖索。她俯下身贴着他,想多给他一些体温。

  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她心如刀绞。

  更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是他?

  任何与药瘾沾边的事物,都会激起她心底最深的痛苦……

  一直到下半夜,苏芷悉心照料着昏睡的人,心情复杂。中途他醒来两次,歇斯底里发作一阵,就又不省人事。

  苏芷期待他醒来,又害怕他醒来。同情与厌恶交织在一起,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她起身给火堆加了些枯树根。一低头,梳子掉在火堆里。她赶紧取出,也不顾烫手。

  见梳子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

  火光暖暖照着她的脸。她出神地摩挲着梳子,依稀想起他给她梳头的情景。

  如果时间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她苦笑一声,把梳子插回发髻上。

  转身,却见他安静看着她。

  眸色清冷,好似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人。

  她微微一惊,“醒了?”

  他点头,冲她笑了笑,像是要掩饰脸上的疲惫。

  见到这笑容,苏芷把刚才复杂的情绪统统忘到脑后,心中只剩淡淡欢喜。

  她喂他喝了水,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腿上,柔声道,“睡会儿吧。明天天亮我们还要爬上去呢。”

  他不答,轻轻握住她右手,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他力量很弱,她感到他不是那么有力了。他的虚弱让她一阵难过。他曾是那么强大的人……

  似是思虑良久,他终于看向她,“刚才……我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苏芷愣了愣,赶紧把左手藏到身后。

  确实,刚才他反复发作的时候,狠狠咬住她手背,血流如注。

  可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不想他内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应该永远那般高高在上,骄傲到不屑一顾,而不是为他的虚弱和疯狂低头道歉。

  她喜欢那样的他。她突然想帮他……

  赫连明睿看着她动作,眸色忽而冰冷如冬。他沉默片刻,用命令的口吻道,“手,拿过来。”

  “别闹了,快睡。”苏芷赶紧转移话题。

  她终于明白自己是瞎担心。他虽然虚弱,可那凌冽的气场丝毫未减。

  要不是她和他相处太久,对他的冰冷有些抵抗力,说不定就乖乖听话把手递过去了。

  赫连明睿枕在她腿上,注视她良久。他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轻轻捏住她鼻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你。”

  见他这么一闹,苏芷也放松了。

  她鼻子被捏的喘不过气,想拉开他,没想到刚刚伸出手,就被他一把抓住。

  糟糕……又上了这人的当!

  “你这狡猾的。”她瞪他一眼。

  他不言语,拉着她的手放到眼前,忽而皱眉。

  “这是我弄的?”他小心触了一下她手背上那道新疤,两侧齿痕还清晰可辨。

  “对啊。”苏芷没好气地抽回手。

  他沉默了。

  篝火闪烁着,在他眸中投下橘色的光点。二人安静对视,苏芷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的轮廓慢慢在她眼中变成另一个人。

  多年之前某个死寂的夜,那人也如这般枕在她膝上。瞳孔慢慢失去光泽……而年幼的她只能放声大哭,无能为力。

  她的心忽然像被紧紧攥住。

  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你说的药,是什么?”苏芷问道。

  他眸色微微一变,“你别管。”

  “你知道那东西吃多了会死吗?”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他逃避。她明白,他之前犯瘾时躲开她,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但既然她知道了,就不会再任由他糟践自己。

  他注视她良久,眸中起了些复杂情绪,终是自嘲般轻笑一声,合上双眼。

  “死就死罢。”

  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生死。

  见他丝毫不把生命当回事,苏芷有些生气,“你为什么要碰这种东西?”

  “你问我为什么?”他突然冷笑,蓦地从她怀中起身。像是某种憎恨驱使,他竟然撑着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

  苏芷赶紧起身想扶住他,却被他推开。

  她不知所措看着他在对面坐下。他肩膀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愤怒。

  过了很久,他兀自笑起来,绝美的脸庞如霜雪倾覆,冰冷得令她心寒。

  良久。

  “别再问这件事。”他扫了她一眼,目光冷彻刺骨,“否则,杀了你。”

  闻言,苏芷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一半是因为他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另一半,是她因这杀意感到难过。

  她无法想像,她对他如此上心,而他竟然会想杀了她。

  就在前几天,他还喂她吃东西,给她梳头发,抱着她,看她的目光有淡淡温柔。

  那些……都是在演戏吧?

  是她想太多了。

  他怀中的温暖与香味,都是假象。

  “好。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她轻笑一声,背过身去。

  篝火明明在旁边,可她却感到无比寒冷。

  过了很久。月上中天,从洞顶狭缝中洒落清光。

  苏芷终于回头看了眼赫连明睿。见他沉沉睡着,睫毛微微颤动,她不由想起从明镜司出来那天,他靠在她肩上,睡得像个孩子,毫无防备。

  好像只要她在,他就能放下一切戒备。

  她心里又升起些暖意。

  只是……想起他药瘾犯了的样子,她不禁皱眉。

  她不相信他会如此作践自己。

  他的习惯她是知道的。大夏的政务有一半压在他身上,他早上天不亮就起身,直到午夜才歇息。批阅奏折末了,还要亲自过问六部政事。

  除了杀人如麻,他的勤政,在朝野也是有口皆碑。

  如此自律的人,竟然是瘾君子……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

  回忆起赫连明睿刚才愠怒的模样,一个念头蓦地窜上她脑海:是有人暗算他?

  这念头让苏芷浑身发抖。她挪到赫连明睿身边,握住他的手。

  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

  她记忆中那个人,就是因为遭仇家暗算,才染上了瘾,成为废人。最后,死在她怀里。

  现在,她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泣的小姑娘了。

  她再也不会让她最憎恨的东西,肆意摧毁她在意的人。

  她一定有办法治好他……

  月光渐渐偏移,苏芷有些困倦。

  她摇了摇赫连明睿,想让他醒着守一会儿夜。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又昏了过去。

  算了,不指望他了。苏芷给他盖好小褂,起身给篝火添了些燃料,打算独自坚持到天亮。可她刚刚拿起一簇干苔藓,却听见凹洞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咔嗒”。

  她赶紧抬头看向外,只见洞壁上有一个月光投下的影子。

  人形,四肢颀长,脑袋耷拉在肩上。

  那影子忽然动了一下。

  嘶嘶声想起,像是骨骼在摩擦。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笑。

  苏芷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往地上一摸,拿起剑。

  她看了眼身后昏迷不醒的某人,突然不再害怕。

  现在只有她能保护他。

  不管那黑影是什么东西,绝不能让它进来!

  她踮着脚走过去。

  一步。

  两步。

  ……

  苏芷走出洞外,目光接触到黑影的那一瞬,月光忽而移到缝隙之外。洞内陷入一片漆黑!

  苏芷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举剑便朝黑影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剑未劈下,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小腹升起。

  该死,怎么现在来了……

  她浑身疼得脱力,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汗珠大颗大颗从额头上滚落。

  不行,必须把黑影解决掉!

  她用尽最后力气,扑到黑影身上!

  那是一块生硬冰冷的不知什么东西,散发着腥臭味。但她已经顾不得思考了,只死死抱住黑影,四手四脚缠在上面。

  小腹又传来一阵剧痛。

  疼昏过去之前,她感到那黑影往地上一倒,带着她骨碌碌滚到暗河里。

  瞬间,冰冷的水淹没了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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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求你别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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