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你?给老子抹药啊!”陈皓往榻上一趴,指指那一块块的淤血,“你这药管用吗?过几天老子还得骑马呢!”
赫连韦真脸色铁青。
“本王给你抹药?笑话!”
“哟?叫了你几声殿下,你还真当我怕你啊?连云山那次老子救了你的命,你也不想着报恩的?”陈皓催促道,“别磨蹭,我估摸着我姐凶多吉少,我要去找她!”
“殷州这么大,你去哪儿找?”赫连韦真带起鹿皮手套,嫌弃地给陈皓擦药。听陈皓这么说,他也不由得揪心:这帮人既然派了个假的王妃来,真的肯定被灭口了。但他没敢说出来。
陈皓阴沉地说:“我有个办法。但你得把你三弟拖住。”
“你……要对王妃逼供?”赫连韦真眉心一跳。
“还能怎么办?现在知道我姐下落的,只有她。”
“但是——”
赫连韦真想说他根本不可能拖住赫连明睿。
陈皓打断他:“你怕个什么劲?要是秦王发脾气,我扛着!”
“行,我看你能扛得住多久。”赫连韦真冷笑,用力拍了拍陈皓的伤口,“好了,起来吧!”
陈皓惨叫一声,从榻上蹦起来,一边提裤子一边恶狠狠瞪着赫连韦真。
“你还是人吗你?!”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做人做的事。”赫连韦真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陈皓不由一愣。这是他头一次从赫连韦真眼里看到这种色彩,仿佛变了个人。
“为了赢,我们都得变成恶鬼。”赫连韦真殷殷看着陈皓。他必须排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包括这位冒牌的秦王妃在内。
这一仗他绝不能输。
他的母亲和女人,只有他能保护。
陈皓拍拍他的肩,神色庄重。
“今晚,咱们这样……”
……
苏枫回府,发现苏芷做了一桌好菜,笑眯眯等着自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枫笑了笑,“怎么,苏小姐有什么事情求我?”
苏芷吩咐阿秀端盆洗手水来,回头故作难受说:“哥,你这话就太伤我的心了。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我这是特意给你做的。你瞅瞅,青椒炒肉,蒜苔肉末,枸杞蒸蛋,全是你爱吃的。”
苏枫坐在桌子旁,阿秀端着盆正给他洗手。
听苏芷这么说,苏枫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果然全是合他口味的。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用潮湿的手捏捏苏芷的鼻子。
“你这小东西,倒是很会讨人开心。”
“呵,我才懒得讨你开心呢。我这是关心你,懂吗?”苏芷说着,给苏枫盛饭,又倒了杯酒。把苏枫灌醉,听他酒后吐真言,是她今晚的目标。
“你腿脚不便,还给我做饭?”苏枫没想那么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疼地捏捏她膝盖。感到她膝盖浮肿得厉害,苏枫皱起眉。
“不行,不能再拖了。”
“什么不能再拖?”看到哥哥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苏芷心口一跳,“我的腿有什么问题吗?”
“你晕过去那天,我让南朝最好的大夫给你看过。”苏枫放下酒杯,抬起苏芷的左腿,搭在自己腿上,给她轻轻揉着。揉了一阵,他面色凝重地说:
“你的腿血流栓塞太严重,过不了多久会坏死。”
“坏死?”苏芷心一沉。
“到时候只有截肢才能保命。你在部队学过些这方面的东西,应该明白……”
“那怎么办?治得好吗?”苏芷急问。
苏枫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发,温柔而坚定地回答:“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让你好好的。我保证。”
苏芷感到些许安心。
从小到大,苏枫总是有办法兑现他的诺言。
她想起她八岁生日那天,苏枫答应她回来陪她过生日。那时他远在海外执行任务,她知道他不可能回来。就在她独自一人凄凉地吹蜡烛的时候,门铃却响了。苏枫站在门外,汗流浃背,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换下带血的作战服。他抱着一大只玩具熊,微笑着对她说“小妞生日快乐”。
想到这里,苏芷忍不住眼睛发酸,抬手擦了擦眼角。
苏枫正往她碗里夹菜,见她抹眼睛,他急忙放下筷子,哄小孩儿似的把她搂进怀里。
“阿芷,别怕,哥哥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嗯。”苏芷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鼻涕,破涕为笑。
“乖,咱们吃饭。”
“好。”
苏芷夹了一筷子肉。美食让她心情平静下来,恍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她本想把苏枫灌醉了再问,但看见苏枫关切的眼神,她反倒为自己的小计谋感到羞愧。
“哥,我有个问题……”她小声而直接地说。
“什么问题?”
“你之前说的‘任务’是什么?你来到这儿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这两天心痒毛抓的,好奇心都快炸了。你能告诉我吗?”苏芷作出乖巧的模样。
苏枫嚼着一颗蚕豆,慢悠悠反问:“其实你是想打听我要做的事跟秦王有什么关系,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逃不过你的眼睛。”苏芷尴尬地笑了几声,见苏枫不像昨天那么生气,赶紧追问道,“我很奇怪,石碑和他有什么关联吗?还有,你是不是私下和他有什么交易啊?”
“你怎么这么想?”苏枫淡淡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派人暗中保护他,是不想让他出事,对吗?但我跟你说有人冒充我去骗他的时候,你特别淡定,好像丝毫不担心这些人对他不利。”苏芷狡猾地看着哥哥,“你肯定知道他不会有事,对不对?”
苏枫慢慢喝完一杯酒,又倒了一杯。
他看着酒中的倒影,沉默许久,忽而轻轻笑了。
“他比你想的聪明得多。”
“啊?”苏芷一头雾水。
“你要是像我一样和他交过手,你就会知道,为他担心是多余的。”
“什么意思啊?”
苏枫叹了口气:“意思就是你别为他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这算是回答问题吗?”苏芷撅嘴。哥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巧妙避开问题,还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让她不禁吐槽,“白衣卿怕不是你亲生的吧?”
“我有这么老的儿子吗?”苏枫哭笑不得。
“啧,那你别东拉西扯,回答我的问题啊。”
“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苏芷有些恼火,啪地放下筷子,“去年我来,你给我传字条也这么说。这个借口你打算用一辈子吗?”
苏枫拿起筷子塞她手里。
“先吃饭。等把你的腿治好了,我就把你想知道的答案,全部告诉你。”
“我腿什么时候能治好?”这肯定又是借口。苏芷对让哥哥回答问题已经不抱希望。
没想到,苏枫笃定地说:
“今晚。”
……
苏芷几乎是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
“哥,我们去治腿!”她激动地抓住苏枫的手臂。
虽然常识告诉她,一晚上就把腿治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苏枫总给她一种能创造奇迹的感觉。她迫不及待想看着奇迹发生。
苏枫给她擦去嘴角的饭粒,对门外说道:“把人带来。”
一道黑影在窗外闪过。
阿秀撤下饭菜,上了些果品和点心。
苏芷急不可耐地用筷子敲打盘子,苏枫站在窗边,回头看着她。
苏芷以为哥哥又要训她敲盘子不礼貌,但出乎她的意料,苏枫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神色温柔又无奈。
“阿芷,你不要怪哥哥。”他突然开口。
“我不怪你啊。怪你做什么?”苏芷莫名其妙。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苏枫看向窗外。已经是初春,月光如洗,澄澈透明。屋檐下面有燕子新作的窠。随着窠建成,那对燕子瘦了许多。苏枫不由轻叹,说道:“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我知道。”苏芷声音沉了沉,小心翼翼问道,“治好我的腿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什么,一些钱而已。”苏枫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柔声说,“你别担心。”
苏芷再往下问,苏枫却不再回答,只安慰她不会有事。
不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个老头走进来。
“大人,陈先生来了。”
管家说完,快步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老头走到里屋,朝苏枫作揖,然后看了苏芷几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异。
“请坐。”苏枫拖出个凳子,给老头沏了杯茶。老头坐下,问苏枫:“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苏枫凑近老头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老头脸色一变。
苏芷没听到他说的什么。屋里光线还算明亮,苏芷打量来者,只觉眼熟。
想了想,他正是照片上那个人。
再仔细想想,她之前好像见过他。
这人是栖凤宫中那位幽灵般的老太监——
“陈伯?”苏芷小声惊呼。
苏枫和老头同时回头看她。苏芷对哥哥说:“我见过这位老人家。”
老头颔首:“是我。”
“那晚我被当成刺客,逃到栖凤宫。赫连明睿和你都在。”苏芷回忆着,突然感到不寒而栗,问那老头,“你也是我们那边来的吧?你为什么要冒充太监待在宫里?你们到底想对赫连明睿做什——”
“我以后会告诉你。”苏枫突然打断她,随后转向老头,“陈教授,拜托你了。”
老头叹了口气:“你真要这么做?”
“我不能让我妹妹失去双腿。”
“这么做的后果,你想清楚了吗?”
“我别无选择。”
苏枫看了苏芷一眼,神色复杂。唯一不变的是深切的怜爱。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苏芷再也忍不住好奇心。被苏枫瞒到现在,她超难受,恨不得拿个铁棍子把苏枫的嘴撬开。
苏枫没回答。
他站起身,抬手,用力往苏芷脖颈后面砍了一掌。
苏芷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