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明睿？”苏芷愣了愣，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很快一张俊美的面孔浮现在她眼前。
“你说的是当朝太子？”她迟疑地望着苏枫，见人神色笃定，她继续道，“我在扶风郡主府见过他一次，算是认识吧。但他肯定不认识我。”
苏枫紧绷的脸放松了些，轻轻点头，继续问道：“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印象？”苏芷想了想说，“人长得挺俊，看上去有点冷漠……对了，街头巷尾都在传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可变态了，经常对人用酷刑，听说被他害死的朝廷重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苏芷脸上露出忿然的神色。苏枫轻轻呼出一口气，递给苏芷一杯热水。
“还有呢？”
“没了啊。我只知道这些。”苏芷喝了一口，烫得立刻喷出来。她大口哈气，瞪着苏枫：“哥！你想烫死我吗？”
“自己也不试试水温。”苏枫揉揉她头发。苏芷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是啊，为啥她不试试水温呢？
她明明很小心谨慎的。
苏芷奇怪了几秒钟，立刻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哥，我在追杀一个人，那人出卖了我的战友……我要亲自杀了他！”
说到这里她不免想起战友惨死的情景，咬了咬牙，“你帮我找到他！他个子和你差不多，小腹下侧有三道刀伤，是用特战队特制的匕首划的，你也有一把。伤口形状很容易分辨。”
苏枫说：“别急，我会帮你找。不过现在情势紧急，你得先听我的。等一切安定下来，我就帮你找人。”
苏芷稍微平静了些，点头道：“好。”
这时，屋里走进来一个老头。
还没站定，老头就问苏枫：“情况怎么样？”说着他看了苏芷一眼，目光很复杂。
苏枫说：“一切顺利。”
苏芷望向老头，只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她寻思片刻，问道：“老大爷，您不就是那个——”
话说到一半，苏枫和老头的脸色突然变了。
“你认识他？”苏枫几乎抓住了她的胳膊，那样子说不出是警惕还是慌乱。
苏芷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哥哥：“认识啊，他不是你同事吗？小时候你们一起带我去动物园，他还给我买棉花糖呢。”
苏枫突然放松下来，长吁一口气，回头与老头对视一眼。
“陈教授，成功了。”
“嗯，成功了。”老头苦笑一下，说不出是喜是悲。
“哇，您是陈教授？”苏芷眼睛一亮，上前跟老头握手，“您就是那个搞物理的陈教授吗？久仰久仰！我们师长经常提起您。”
陈教授局促地笑了笑，被动地与苏芷握手。
苏枫拍拍苏芷的肩。“你先休息，我和陈教授有些事要谈。过一阵子我再来找你。”
“好。”苏芷目送两人出去。
等两人消失在花园尽头，她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苏枫会在？看样子似乎是苏枫和这个陈教授把她带来的？
她在窗前走来走去，拼凑着线索：
她来这里五个月，昏过去之前正在红春楼化妆……
这时，一个婢女端着茶点走进来。看见苏芷活蹦乱跳，她惊讶地叫出声：
“苏姑娘，你的腿——”
“嗯？”苏芷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没啥啊？她奇怪地望着对方：“怎么了？”
“你的腿好了？”婢女目瞪口呆。
“本来就好好的呀。”苏芷莫名其妙。看到婢女惊诧的神色，她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对，抓住婢女的胳膊问：“我的腿之前有什么问题吗？”
“瘫……瘫了。”婢女小声说。
苏芷皱眉：“瘫了？”
她怎么毫无印象？
“我怎么瘫的？”
“我不知道。”婢女摇头，“白大人带我们来的路上，你就已经瘫了。”
苏芷更加迷惑：“白大人是谁？”
“是——”婢女的话还没说出口，屋外响起一声喝斥：
“阿秀，出来！谁让你进去的？！没有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苏姑娘房间！”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闯入，给苏芷赔了不是，连扯带拉把婢女拽了出去。
苏芷摸不着头脑，愣愣站在原地。
……
花园角落，一丛新发的竹下。
陈教授来回踱步，眉头紧蹙，皱纹挤得很深，苍苍白发看上去如同八九十岁的耄耋之年。
苏枫平静地坐在石桌前。
“实验成功了，你不开心么？”
“我……唉……”陈教授叹气，没往下说。
“你的女儿很快就会有救了。”苏枫看进对方的眼睛，“你在怕什么？”
陈教授扯下一片竹叶。他望了苏枫一眼，摇摇头，又扯下一片。
过去十几分钟，扯了满满一捧之后，他十片十片数着，推到苏枫眼前。
“一百九十二人。”陈教授干涩地笑了笑，“这么多人死去，只为了你妹妹的两条腿。”
苏枫像是早料到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他们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我妹妹。”
陈教授摇头，笑容变得更加苦涩。
“你还不知道吗？你比我更清楚。让你妹妹回到一年之前的状态，石碑就得吞噬将近两百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要让一堆白骨回到七十年前的状态，你说要牺牲多少人？”
“十万？二十万？一百万？”苏枫抓起那堆竹叶，随手往身后一抛。霎时洋洋洒洒一片绿意，纷纷落地。
陈教授怔怔望着竹叶落在地上。
“在上头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些数字罢了。是死是活，你觉得他们会在乎吗？”苏枫把最后一片竹叶断成两半。
陈教授捏紧了拳头。
“他们是不在乎。可你呢？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舒服？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苏枫压低声音，“你女儿还躺在医院里昏迷，浑身插着管子。你不想让她回到车祸之前的样子么？”
陈教授沉默了。
“你看，你也有私心，不是么？”苏枫笑了笑，“你比我还早来几年，付出的心血比我更多。你甚至愿意进宫当太监……现在就快成功了，你却要放弃？”
“我不会放弃！”陈教授激动地低吼，“但我们可以找别的办法！”
苏枫摇头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怜悯。
“你别自欺欺人了。除了向石碑献祭，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李教授说过，她已经快找到办法了！”
“她？”
苏枫怔了怔，眼底漫过一丝异样的光。
他掩饰般轻笑一声：“她已经死了。除了一个孩子，她什么都没留下。”
“不，她留下了希望！我们至少知道还有别的办法能启动石碑！”陈教授眼中闪烁着光芒。
“她只是说有别的可能，但具体有没有别的可能，她并不能肯定。也许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苏枫轻轻叹气，“连这样的逻辑都弄不清楚，你真不像是个物理教授。”
“你也不像是个特战队员。你把屠刀伸向无辜者，竟然没有一点良心不安！”陈教授用陌生的眼神，重新审视眼前与他共事将近十年的男人。
“我早就不是了。”苏枫凄然一笑，“你知道，我活到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他站起身，拍拍陈教授的肩膀：
“你应当明白与我作对的下场。是好好活着并且让你女儿恢复健康，还是为了一些无聊的正义感而死？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吧。”
留下这句话，苏枫扬长而去。
他脚下踩着刚才飘落的竹叶，发出簌簌声响。
陈教授望着苏枫离去，苦笑摇头，喃喃自语：
“可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只想让她的孩子过得幸福……”
……
苏芷把自己浑身检查了个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刚才那个婢女说她的腿瘫了，是在开玩笑么？但看上去不像。
她纠结了一阵，打算直接问问苏枫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苏枫进来了，神色有些难看，好像跟谁吵了一架似的。
“哥，我的腿怎么了？”苏芷立刻抓住哥哥的胳膊。
苏枫微微一愣，旋即解释道：“你的腿……我把你从大夏接回来的路上摔了。我已帮你接好，没什么大碍。”
原来是这样。苏芷点点头，看来是那个婢女大惊小怪了。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与苏枫耳语几句。随后，男子看向苏芷，笑眯眯地说：“苏姑娘，还记得在下吗？”
苏芷打量了这人片刻，只见他相貌普通，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认识此人，茫然摇头道：
“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免尊免尊，叫我白衣卿就行。”男子哈哈大笑，回头看看一脸严肃的苏枫，立刻止住笑声。
“大人，事不宜迟。”他小声说。
苏枫走到苏芷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要去前线办件事。你和我一起去。”
“没问题。”苏芷应着，看见白衣卿拉开书桌抽屉，把整齐放着的一摞奏折装进袋子。她颇为惊奇，问道：“哥，你不会是当将军了吧？”
苏枫笑而不语。
苏芷露出羡慕的神色，啧啧道：“行啊你，真看不出来。”
“怎么，你想当将军？”苏枫笑问，“我封你做南朝大将军如何？”
“啧，你以为你是皇帝么？”苏芷鄙夷道，“我还想混成红春楼的头牌呢。将军什么的我才不稀罕。”
“行，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苏枫掐掐她脸蛋，转身跨出门去。
苏芷拉住跟在后头的白衣卿，小声问：“他真是将军？”
她有些不信。虽说哥哥很厉害，可也只不过是拳脚功夫。让他指挥打仗？她还真没见过。说不定指挥能力还不如她呢。
白衣卿嘿嘿一笑，“你先站稳了，我再告诉你。”
苏芷揶揄：“难不成是什么大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