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到姜怀玉做的菜，小草都馋得不行，严肃的人儿只有这时候才像个双八年华的少女。
忙碌了一段时间，这一夜终于放松入睡。
一早起来，姜怀玉用过小草准备的早饭，就往店里赶去，齐珏确实是个做事的人，他肤色微黑也看不出是否一夜没睡，但拿出列好价钱的纸，姜怀玉看了一眼纸上苍迥有力的字迹，很快便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好，就照着这些去采买，这里银票你拿着，从现在开始可以记账。”递给他一张百两银票，姜怀玉虽然心疼，却还是表现得淡定不已。
这间铺子花了她将近一千两，如果不是有澡豆铺的资金来源做支撑，姜怀玉顶多就支个摊子风吹日晒，由此可见为何大云国商人能得人艳羡和尊重，如果没有上一代财力或权势支撑，凭借一点点累积创业，即使他们再家财万贯，人们也是艳羡和敬佩。
因为这身后的辛苦努力看得见。
姜怀玉倒是省去累积资产的步骤，她拿出来的无论是豆腐还是澡豆都风靡一片，香水由长公主把着，制作过程耗费时间稍长，所以还暂时不得而知。
如果没有这些，姜怀玉估计自己也要变成乡野村妇，在王家村听着徐春花指桑骂槐的话，叉着腰与她对骂呢吧。
店里的事交给齐珏打理决定，姜怀玉又到附近一间酒楼，等候林管事的到来。
“这是郊外作坊的地址以及地契，还有这位是作坊的管事，夫人有何吩咐，直接与他说即可。”林管事带了一个瘦黑的中年男人，个头不大，但看起来有股子力气。
姜怀玉点头道：“林管事办事爽利，对了，我要的香料他们能稳定供应吗？”
“这也已经同香料商人们谈好了，照您要的量每旬送一批到作坊里，货款便让他们直接去您店里结算。”林管事正襟危坐，缓缓将谈好的事禀报。
姜怀玉愈发满意，甚至想要将这位办事有条有理的管事挖过来，只可惜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商人或是权贵家的管事，正如牙保所说，都是他们府上奴仆家生子或是学徒便开始培养起来。
姜怀玉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秦子钦肯放人，林管事多半也是不愿意。
必须要把小草培养起来啊。
姜怀玉看着林管事处理事情游刃有余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想到，随后她打算同作坊管事细说该做些什么，林管事便很有眼力见地告退。
“以后香料运到作坊中，你们只需要将其研磨成粉，然后分别装袋再同秦家车队一同进城送到店里即可。”姜怀玉轻声道：“若做得好，我也会大方奖励，但也希望你们不要偷奸耍滑，明白吗。”
作坊管事看起来精瘦，透着股精明劲，像他这样稍微有些名头的工匠，其实最会看菜下碟，本来是对姜怀玉这样年轻秀美的姑娘家不以为然，甚至心里还打着小算盘。
但作坊管事视线对上姜怀玉双眼时，隐约感到压力，即使是林管事也不曾给过这样的压力，他连忙恭敬了许多：“是，我保证往后每日送到店里的货绝对不会有问题。”
“好。”
姜怀玉点头道：“放心，只要你们好好干，年底会多发一月的月钱，让你们过个好年。”
作坊管事一听，登时就有些喜不胜收，连着又说了几句讨好的喜庆话，这才告退，说是收拾作坊和器具等着货物上门好干活。
等他走后，姜怀玉才舒了一口气。
自己一时主意，却忙活了好几日，却也快要步上正轨，姜怀玉浑身轻松，慢悠悠地走回家，中午还要做蹄髈吃呢。
“夫人，蹄髈，还有林管事送来的香料我都放在厨房里啦，但这些东西掺在一起真的能好吃吗？”
尽管吃过几次姜怀玉做的她从未尝过的美味，但小草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发出疑惑的声音，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香料有的也会用作烹饪菜肴，但其他都是碾碎后添到香囊里驱虫用的。
上京地处南方，蛇虫鼠蚁不可避免的多，所以这些香料很好卖。
“这你就不懂了吧？”
她这模样，在姜怀玉看来就像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满是疑惑，这玩意儿怎么吃，好不好吃。
姜怀玉换身简便的常服，袖口较窄，衣裙也不会太轻飘，她将蹄髈用火燎过后，拿刀刮蹭掉表皮的毛，这么处理还能去掉猪肉腥臊味。
小草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怀玉要什么，她立马就能递过去。
将八角、胡椒、白芷等香料和中药材用白布包裹扎紧，放进滚开的水中，蹄髈也放进去，再挖几勺秋油，这种酱油精品，是只有在这个纯手工制作和注重品质的时代，才能买到吃到的东西。
再放几块饴糖。
然后盖上锅盖，让两个蹄髈在锅中咕嘟咕嘟。
没过多久，一股异香就飘了出来，几种香料混在一起，夹杂着肉香和秋油香味，简直要把人馋虫勾出来，一闻肚子就叽里咕噜的叫唤起来。
姜怀玉深吸一口气，不由有些泪目，这个味道，她曾经在现代化的厨房里，做出来不止一次，现在却又在灶台柴火间，将它重现。
也许不断地想要把她记忆里的东西做出来就是这个原因。
姜怀玉喜欢这里，却不想遗忘过去。
“香吗？”
不想陷入悲伤情绪，姜怀玉干脆逗一逗小草，谁知一看她，小姑娘不停吸着气，好像这么做就能提前吃完蹄髈似得，看得她眼泪一下就笑出来了。
“可香了！”
小草眼直勾勾地看着锅。
其实卤蹄髈还得是这种柴火大锅才好，香料、肉香、酱香之间掺进些许木头燃烧后的味道，中和调匀，带着烟火气息，更加美味。
终于忍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掀开锅盖，裹着酱汁显得晶莹剔透的蹄髈在锅里静静躺着。
拿锅铲打出来，一盆米饭放在桌上，一人一个蹄髈。
红润酱汁与瘦肉酥、肥肉嫩，整体口感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蹄髈，在与米饭结合送入口中那一刻，姜怀玉和小草都露出幸福的表情。
太好吃了！
然而就在她们享受美食时，突然听见门环敲响的声音，小草立马就站起身去开门看看是谁。
姜怀玉连拦都来不及拦。
“见过姑娘……”
来的人是如意，她虽然对姜怀玉态度有所改善，可依然是维持着自己的姿态，然而打从到了这附近就闻到一个饭菜肉香味，她总有些恍惚，忍不住嗅了几下，竟生出浓烈想要尝尝散发这味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美味的心思。
谁知道，走进院里，味道愈发浓厚，简直就是在招呼着她快来品尝一般。
如意吞咽了下口水，不等小草说自己去禀报夫人，她竟难得露出笑容：“我自己去见姜姑娘便好，此事事关紧要。”
说罢，越过小草就循着味道往厨房小院走。
看到酱色的蹄髈在筷子下柔嫩不是些微韧度的触感，如意简直要疯了，她就是在皇城之中举办的盛宴上，也不曾见过闻过这般美味。
原本是来送作坊做出的香水，结果从未尝过美食是什么的如意，这会儿差点连话都说不囫囵。
姜怀玉一点都不想喊她坐下来用饭，微微一笑，放下饭碗筷子道：“来有什么事吗？”
“这是咱们作坊里刚照您方子做出来的香水，公主吩咐，您是做出这香水的人，自然该由您评鉴好坏。”如意客客气气地将工艺更加精巧的瓷瓶双手奉上。
原本最该注意礼数的她，浑然忘记在主人家用餐时打扰是多么失礼。
姜怀玉接过瓷瓶，仔细端详，低头嗅了嗅瓶口并不打开，却也能闻到馥郁不失清新的味道：“不错，是往酒液里也放了花瓣浸泡过吧？”
香水中的酒味轻了很多，所以姜怀玉做出这番猜测。
如意视线不时瞟向桌上两个咬了几口的蹄髈，一直在心底猜测这蹄髈是什么味道，姜怀玉声音刚响起时，她原本不怎么在意，却在听到后半句时，愣住了。
“作坊中有个匠人不小心将花瓣打翻在蒸馏好的酒液中，原以为这兑进精油的酒液废了，没曾想第二日将要倒掉时掀开盖子一闻，酒液味道叫花香盖过，涂抹在身上后，香气要更加柔婉清浅。”
如意娓娓道来，她没想到姜怀玉能这么厉害，这些变化其实很细微，不是享受惯精细生活的权贵，谁能闻出其中差异。
姜怀玉点点头，也没解释这是因为花瓣中的汁液浸透进酒液中，香氛中和酒液浓烈味道，她放下瓷瓶道：“很好，之后的事就麻烦你了，账本每月送来我看看就行。”
话音一落，她很淡定地坐在木椅上，拿起手帕轻掩嘴角。
如意第一回在心底生闷气，往常去谁家宣公主口谕，有留她用餐，如意都统统拒绝，偏偏现在万分想要坐下吃饭吃肉的时候，姜怀玉摆明送客的模样，简直要将她怄死。
“……如意告退”
最终如意只能板着脸行礼。
等她走后，小草又走回来，姜怀玉连忙挥手让小草坐下接着吃饭。
姜怀玉可不是记仇，她美滋滋地吃着蹄髈，米饭和酱香浓郁的蹄髈简直绝配，直到安静地将东西吃干净，她才哼唧一声：“小草你可要记住，绝不能眼看人低，除非对方奇葩，否则动辄拿瞧不起的眼神甩给别人看，就容易遇见这种情况啦。”
姜怀玉不得不承认，好吧她就是记仇！
第一回感受到相处三大难之一的权贵近侍，姜怀玉还记得当时如意什么脸色，什么眼神。
“噢！”小草这才明白平时温和的夫人，为什么今天会表现得如此不近人情，她其实也觉得解气，但身为大丫鬟，绝不能这么喜怒于形色间，她严肃点头道：“小草一定记着夫人的话。”
姜怀玉满意地将碗放下。
今日第一批香料就要送达郊外作坊，杂货店的整修也进行得如火如荼，约莫三日后就能开张，齐珏这人很不错，虽然内室因为他燃烛读书的缘故，墙壁让熏黑了一块，他还十分歉疚地提及这事，姜怀玉当即便摇头道：“内室在这一年里就是你的住所，我不会管你如何折腾，一年后你安心赴考就可以了，若我想做成仓库也要重新叫人糊上层泥。”
姜怀玉觉得是人才又知进退，她也会给与同等的尊重，所以杂货店除了操心卖什么外，她放权得很果断，每旬查看一回账本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
…
“第一批从作坊送来的香料粉，我都放在内室中，不会受外边搬动木具影响。”齐珏领着她到内室一看。
小床可怜巴巴的缩在一角，好几袋散发着浓烈气味的香料整齐堆在角落里。
姜怀玉诧异看他，果然齐珏的鼻头可见揉红的迹象，旋即有些无奈道：“我可不是无良商人，下回若是这种情况，可以酌情处理，更何况用粗布袋装着，你担心它做什么。”
“呵呵，无妨。”齐珏笑得有点憨实。
姜怀玉看他这样就知道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停下时，她一侧目看去，几个大汉正卖力气地将板车上的定制货架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