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可是听说了那位姜夫人着实好威风,竟然连太师你的学生都不放在眼里,论大了说,藐视朝廷官员也算有罪呢。”
还是那座花园。
华阳公主慵懒倚着美人榻,浑然不觉这么半躺在太师面前,有什么不妥。
太师今日没再对着棋盘,反而坐在园中石凳上,眼皮耷拉,遮掩住眼中精光和各种情绪。
“澡豆、茶叶、新菜式和不曾吃过的糕点,老夫倒真有些信了她来自终南山里的说法,三皇子倒是好福气,能得这样一位奇人相助。”太师意有所指。
“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三皇兄就算有她又如何。”
华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早晨刚用了澡豆细细洁面,一听太师这么说,顿时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不入流么?”太师老神在在,语气却像是带着些讥讽。
早在姜怀玉让人掷中后脑昏睡几日的时候,华阳吩咐人所开铺子,卖着姜怀玉卖的货物。
仅是几日,赚得的银钱一算,让华阳都看红了眼。
诚然这几间铺子赚了不多,可他们卖的货物,都是些纯凭尝试猜测得来的配方制成,空有其形,仔细一尝一用就能知道差别,成本之小,利润之巨,才是让华阳嫉妒红眼的根本。
华阳没了之前胜券在握的神态,眼帘微垂,声线甜腻却又阴沉沉道:“太子哥哥必然能登大统,旁的人,皆如猴戏,蹦来跳去好笑得很,太师,你也要知道驸马如今已是我的人,宁家,自然也该为了太子哥哥多多效力。”
太师朝中沉浮数十载,手握权柄不熟左右丞相,他既是太子之师,同时也是帝师。
若不是为了被公主下嫁的独子,太师绝不会轻易就抉择扶持哪一位皇子。
哪会像现如今,竟要下作的去对付一个独立门户的女商,就算胜了又如何,钱财于太师而言早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除非姜怀玉今日富可敌国,才能入他的眼。
华阳不知太师何种想法,她忽然坐直了身,抬手扯下一多开得娇艳的月季花,指腹用力碾碎,她这才满意地笑道:“看着吧,虽说那李苏梦算不得什么,可是姜怀玉敢让太子哥哥颜面难堪,我华阳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太师不作回答,心里冷笑不休,他如何看不明白华阳这是在不停地表忠心。
当今圣上的身体人人皆知一日不如一日,如太师这般巍然不动的人很多,像华阳这样早早站队,甚至为了讨好所支持皇子主动做些什么也常有。
只是,太师垂下皱纹遍布的脸,仿佛困倦的打盹,他敛去浮于面上的讥笑,华阳空有副好皮囊却蠢不自知,阴谋诡计一眼就被看得清清楚楚。
想及此,太师又暗恨不已,偏偏他唯一一个儿子又喜欢这么个蠢妇,不知将来究竟是福是祸。
…
…
宅院里。
姜怀玉突然来了兴致,让婆子去买了些硝石,在院里准备了一大一小两个瓷盆,往大瓷盆里铺就一层硝石,小盆里装着大半煮开放凉的井水。
“夫人真能让这盆水结冰吗?”珠珠年纪不大,好奇心重,对这种好像是仙人才会的手段倍感神奇。
“自然是会的,只要夫人她说要做,就一定能做到。”小草亭亭玉立站在旁候着,嘴角上翘,对姜怀玉的信任可见一斑。
“嗯!”珠珠也觉得是这样。
虽然现在是秋天,只是凉爽几天又突然出大太阳,晒得人头顶冒烟,姜怀玉知道这是有名的秋老虎,她倒不怕热,就是看着这么热的天应该配着透心凉的雪糕、沙冰才对。
姜怀玉一大早就让她们准备好材料,试试自己看过却没有尝试过的硝石制冰法。
冰冰凉凉的井水倒进大盆里,硝石溶在水里,吸收热量,而紧贴大盆的只有小盆。
然而小盆里的水没什么变化。
姜怀玉想了想,让珠珠去拿勺子过来。
这时候门外来了不速之客,正好遇见买菜回来的婆子,她刚推开朱红大门,华阳公主毫不客气直接迈步进去,身前身后的仆人把婆子挤到角落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婆子愣了半晌。
姜怀玉她们都专心致志关注着盆里的水,谁也没发觉外边小院里有人穿过回廊走来。
“夫人,勺子来了。”珠珠兴奋道。
姜怀玉嗯了一声,接过勺子,伸进小盆里轻轻搅动,神奇的变化瞬间发生,原本清澈见底的一盆水忽然从勺子处蔓延出冰花,随后竟然整盆水都凝做一块泡着些水的冰。
姜怀玉面上露出笑意,试验成功,再捣些水果和糖进去,就是碗浆果冰,吃下去保管什么热气都散去。
“呀,真的结冰了!”珠珠拽着小草的衣摆惊呼。
华阳公主恰好看见姜怀玉拿着勺子伸进去搅动,随后水化冰的一幕,她登时僵住。
此时姜怀玉才发觉有不速之客闯进家里,脸上笑意顿时沉落,即使对方衣着打扮看起来非富即贵,又有不少随从跟前跟后,也不是能擅闯她家的缘由。
“无论姑娘想说些什么,请先出去照着拜访别人家该有的礼仪做,否则我只能去报官了。”姜怀玉不多说,直接点明。
“放肆,竟敢对公主这般态度说话!”立马就有随从跳出来斥道。
姜怀玉看他一眼,旋即视线挪转至华阳脸上,平静道:“前些日子,福王殿下也如你这般闯了进来,他倒是第二日当着九公主的面,向我赔礼,皇室仪态气度可见一斑。想来公主您金枝玉叶,是要比福王殿下娇气些,是否要我现在同你赔礼道歉?”
华阳脸色微变,且不说福王和九公主,单凭后面那句话就足够扎她的心,如果姜怀玉真的道了这声歉,怕是就要被有心人传进父皇耳中。
偏偏如今福王入了父皇的眼,他怎么都是好的,华阳眼里神色变化,她瞟见盆中比刚才还要成形的冰块,有些震惊,旋即心里又冒出一个打算。
华阳竟是直接转身离开。
一众仆从险些没能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华阳。
婆子终于得以拎着篮子穿过回廊,仍有余悸道:“不知他们是谁,我刚推开大门就被挤走,进都进不来,夫人你没事吧?”
“无妨。”姜怀玉早有心理准备,从第一天跟秦子钦合作买卖开始,她清楚接下来的日子总会有麻烦找上来。
很多时候,人们都喜欢挑软的柿子捏。
正巧,现在姜怀玉就是那个最软的柿子。
只是华阳来了又走的行为,让姜怀玉心生警惕,她知道像这样的人,如果当场不发作那就是心里憋着别的算计。
“去捣些果子,记得放点糖,我来凿些碎冰今儿做浆果冰吃。”这些事和婆子她们无关,姜怀玉笑笑转移话题道。
婆子到底经历过些世面,知道事情不像姜怀玉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小草则是跟在姜怀玉身边知道得多,唯有珠珠茫然过后,便真心实意的兴奋去拿瓷碗过来。
华阳走出巷子,眼底满是兴奋的算计,能使水化冰这不就是妖术吗,前朝便是因巫蛊祸乱,才导致天下大乱,如今人人听到巫蛊二字就色变,谁也不想再经历乱世。
她想,皇后定不会允许九公主和三皇子跟一个善使巫蛊之术的人有所接触吧。
到那时候,无论他们有什么牵扯利益,也需统统断个干净。
能想到这招借刀杀人,华阳对自己很满意,勾起红得像血的嘴唇笑得张扬。
算计姜怀玉只是为了扳倒每一个能给贺从钧带来助力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