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姜怀玉低头看着糖包的眼神越发柔和,她仔细想过茶叶买卖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大胆地出面担下这份买卖,成为真正的商贾。
所以姜怀玉敢给韩青衣一个证明他自己的机会,更是直言不讳的从金崇那里借了一批做事的人,尽管她没有过经商的经验,却也清楚人脉这个东西倘若一直荒废着不去利用,并非什么好事。
借了这些人的力,姜怀玉只需要稳坐高台等待买卖步入正轨,最后,源源不断的银钱入袋,姜怀玉才有资格成为金崇他们的人脉。
唯一值得庆幸又骄傲的是,姜怀玉是站在一个回望五千年文明的时代,拥有许多大云国人绝不会有的远见,因而她不担心茶叶买卖会有什么失利,既然能挡住一次皇亲权贵的觊觎,为什么不能再挡多几次呢。
看着糖包睡颜沉思良久,在婆子进来小声提醒过后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往外走。
姜怀玉就着热水沐浴一番方觉轻快不少。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还在想着今天会是韩青衣先来与她将这几日关于茶叶炒制的事宜交代清楚,还是贺从钧派人来详谈茶叶买卖,姜怀玉却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竟是当初受人蒙骗开铺子卖山寨澡豆的人,秦九如。
“我听说昨日里映花台宴的事了!”
上来便开门见山的说这么一句,秦九如其实心底有些快意,她是这么想的,李苏梦这人心机实在可怕,在她身边待了如此久竟然都是口蜜腹剑,而当初秦九如对姜怀玉提出的邀请又被姜怀玉一口回绝,如今得知李苏梦小人得势,姜怀玉似乎是在她面前吃了瘪,她既是对李苏梦越发恨得咬牙,也觉得姜怀玉活该,倘若当初答应与她一块儿联手,今日也轮不到她李苏梦洋洋得意。
姜怀玉眉尖轻挑,她挥挥手让小草退下,也没吩咐奉茶。
坐在四平八稳的太师椅上,姜怀玉一手扶着把手,另一只手则自然搭在腿上,她向来笑得温和,这次也不例外地看着秦九如,只不过语气听着饱含疏离:“一早就登门拜访,原来秦小姐只是为了说这些?”
秦九如看着她轻笑面容底下分明是多说一句都奉欠的不耐,原本骄纵的性子,此刻却足以让一片人惊掉眼睛,竟是按耐住了说道:“那个女人不简单,她要是真与太子有所牵扯,势必不会放过你我。”
“……与我何干呢,再怎么说我和李姑娘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虽然清楚李苏梦那个行为绝不可能是对她无仇无怨的样子,可是面对秦九如这个猪队友般的姑娘,姜怀玉选择装傻充愣。
秦九如哪知道她的心思,一看姜怀玉满不在乎的神情就急了,拧眉道:“我也是遭她这副姿态蒙骗许久,姜夫人,我知道以前是我做了许多事情让你不喜,可李苏梦此女的确心机重又善装模作样,而且她的嫉妒心重得很。”
说到这,秦九如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意思,只是随后想要劝服姜怀玉的心情压倒了难以开口,她张口说道:“以往她也常常利用我,去对付那些个她嫉妒和不喜欢的女子。”
姜怀玉勾唇轻笑,“这会儿你倒是看得透彻。”
“我……”
秦九如虽说已经对她折服,却还是不愿意多提这些事情,因而飞快转移话题道:“你绝不愚笨,就该知道太子和她之间或许会有的关系,正如之前的我和她一样。”
太子会成为李苏梦新借的刀,三言两语,稍加挑拨就会锋利无比地指向每一个得罪了李苏梦的人。
秦九如冒着清早的薄雾来到这里,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给姜怀玉提个醒,遭受过李苏梦的背叛算计以后,她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最了解李苏梦的人,言语中,多有给姜怀玉传授经验的意思。
只可惜,姜怀玉并不是那种看着坏人做几件好事就上赶着原谅夸赞的圣母,无论怎么说,当初秦九如对她做过的事情和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并不能因为这几件事就可以洗刷干净。
“多谢秦小姐美意,可惜我实在不明白你所说何意,今日乃中秋佳节,正是赏菊品蟹观月的好日子。”姜怀玉直到现在才直视着秦九如,温柔的眸光似一池春水,倒映出秦九如的身影和她听完话后又一次僵住的神色,“若是说完了,不如早些家去。”
终于明白姜怀玉只是外貌看着柔和,实则内心硬似磐石,秦九如面色微白地站起身,她没想到自己无论怎么表达善意,都会遭到拒绝,这似乎又和她所认识的人很不一样。
终于等到秦九如有些萎靡的离开庭院。
姜怀玉这才让小草将泥炉铁壶和一套特地叫人烧制的瓷器端进来。
摆在四方长条的案台上,这一套东西仅是静静放置都有种莫名的美感,对于用手握着大小高矮瓷杯牛饮茶水的大云人而言,这种上圆下敛的小瓷杯,似乎很难和饮茶扯上关系。
盖碗倒是好理解,只不过那也是与瓷杯差不多作用的东西罢了,说到底,这宅邸里,就连小草看着都是不明所以,只知道似乎和茶叶有关系。
银丝炭在泥炉中散发热度。
锻打纹路精美的铁壶里盛着甘甜井水,不多时,铁壶中就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声响,姜怀玉执起铁壶先是进行洁具,将盖碗茶杯都以热水烫洗过一遍。
正把铁壶放回泥炉上,等待彻底烧开,右手拿起根根分明的散茶要放入盖碗里,姜怀玉就瞧见一道修长身影打从外边走了进来。
拿着茶荷的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动作,将茶叶尽数倒入盖碗之中。
沸水的余温仍然残留在盖碗里,因而茶叶放进去,盖上了盖稍加旋转再打开,茶叶独有的清香便散发了出来,同大云以往茶水犹如药汁的复杂味道截然不同,这茶香堪称沁人心脾,微苦却又迅速被清香占据。
贺从钧原本打算径直坐下的动作一滞,他当然是清清楚楚闻到这股茶香。
姜怀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三皇子来得正好,不如尝尝这茶如何?”
“也好。”他轻轻颔首,玄色底的衣摆随着坐下的动作晃了晃。
而姜怀玉执起铁壶,让沸腾的水从中注入盖碗里,很快,茶汤色泽渐渐产生变化,只不过让盖挡住无法看见,姜怀玉分斟了两杯茶。
身旁小草识趣地端起茶托,将茶杯端到贺从钧手边的桌上。
贺从钧视线落在手侧的小小瓷杯上,金黄色茶汤很是清澈干净,仅有些许茶叶碎末罢了,那股清新香气总是络绎不绝地往鼻里蹿。
眼神余光看见姜怀玉端起茶杯浅酌,贺从钧一脸淡定地学着她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从未体会过的味道直接让他为之一振,贺从钧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两指捏着的茶杯,沉思片刻,随后抬眼看她,问道:“何时能送到边关去。”
他不清楚姜怀玉对茶叶有多自信,却知道这样的物资,送到边关去,能从蛮夷手中换来不少好东西,贺从钧清心寡欲对待任何事物都不如战事上心,却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兵甲,他清楚如今上京一派平和,歌舞升平。
以至于许多朝臣权贵乃至于世家门阀,都自私地打起削减粮草和军伍俸银的主意。
贺从钧做好了动用他私产的准备,总归他一人也用之不尽,用在这些戍卫家国的同袍身上怎会觉得可惜,但杯水车薪一词,他不是不懂。
再多银钱宝贝,也会有用光的一天。
而此时此刻,贺从钧以为的弱流女子,却展露出让他为之触动的一面。
贺从钧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怀玉,原来他所以为的买卖生意,要比猜想中更令人惊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