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什么鬼,那他大爷的是姜竞淅!
纪明疏惊魂未定,抚着狂跳不止的心,一时没有说话。
幸好刚刚没哭,否则不是平白叫这混账看了笑话?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来了?
两人一时沉默,还是他先开了口,打破了此刻的尴尬:“陛下怎么在这里?”
纪明疏原先的负面情绪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她思绪纷飞,开始疯狂的为自己找借口。什么身体不舒服啦,觉得有些闷啦,或者是想看烟花啦,总而言之,绝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想母皇了,所以逃了出来。
不对啊。纪明疏沉吟,她现在是皇帝了,干嘛还要找这么多借口去敷衍他,皇帝做什么跟他有关系吗?!直接反问一句:与你何干!岂不是霸道又解气?
所以她张口说道:“……那你怎么在这?”
抱歉,她就是不按套路来。
“……散散步罢了。”少年淋着烟火璀璨的光,走到她身边,放下了一个食盒。
散步?散步能散到她这里来?
纪明疏狐疑,但是自己不也是逛过来的么,应该是个巧合吧。
“该不会是你也觉得他们烦,聊的都是跟自己无关的话题,所以才出来的吧?”纪明疏半开玩笑道:“不然他们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你。”
纪明疏想了想,这句话说得还挺酸。
她和姜竞淅不一样,朝上朝下,那些人只是拼了命的想要去攀附他,仿佛多跟姜竞淅说上一句话,就能飞黄腾达似的,真是狗眼看人低!
谁才是皇帝呢?!
“……恩。”他低低的应了一声,立在她旁边,问:“臣带了些东西,陛下要尝点么?”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食盒,里面躺着各式各样的小菜及糕饼。
“这……”纪明疏有些发愣。果然是上天看她可怜,所以心生怜悯,将她在桌上挑了最多次的菜重新送了一份在她身边么!?
“……随便拿的,没想到陛下会在。”他说的轻描淡写,“不知道符不符合您的胃口。”
“还、还行。”纪明疏不好意思说这全都是她喜欢的,只得干咳了一声,道:“一起吃么?”
“……好。”他点点头,将食盒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哎,委实说她在晚宴上根本没吃多少,现在看到这些,只觉自己饿了。
她执起一双银筷,一边挑一边吐槽:“其实朕也觉得他们挺烦的,老是唠些家常话,吹自家夫人又吹自己儿子……”
她咽下一口,神神秘秘的凑到姜竞淅耳边,道:“其实啊,他经常被自家夫人揪耳朵呢,而且他但凡跟自己府里的丫鬟多说一句话,他夫人就要罚他跪搓衣板……”
“……您怎么知道的?”少年斜斜的看了她一眼,目中有笑意点点。
“朕听阿鸢说的呗……”纪明疏越说越小声,“以后他们再吹牛,朕就把事实抖出去。”
“好。”姜竞淅点点头,难得的,没有跟她反着来。
远处放着烟火,点缀着除夕的夜空,纪明疏大抵也是不想一个人过除夕,一直絮絮叨叨的拉着姜竞淅瞎扯,从坊间传闻到朝上趣事,什么有意思就跟他说什么,因为……她怕他走了。
好在,他对她从来都有甚佳的耐心,就在一旁默默的靠着,偶尔附和她“恩”上那么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即便没太多回应,纪明疏也不在意,不知不觉间,她就把所有的菜全部消灭了。
而她也没注意,他其实未动一筷。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她对他就不再像之前那般抵触了。纠正一下,其实以前也算不得抵触,只是不服气更多些,她总会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直到后来惊觉,原来这种感情叫做“喜欢”。
帝姬的喜欢,有点与众不同。
此后的几年,她都会提前离场,然后由他来陪着她度过除夕之夜。到……她成婚为止。
……
回忆至此,纪明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不眼瞎,所以她喜欢他;而姜竞淅也不眼瞎,所以他不喜欢她。
今时不同往日,此生也不同前世。她不想她的母皇了,她想的是他。纪明疏不知道他们二人间的矛盾到底算是和缓了还是没和缓,她唯一知道的是……
他不会来了。
毕竟上一世他是散步才散到这里来的不是么,今世他来迟,定会被朝臣团团围住,怎么可能会……
她忽觉心酸,想到唐芸苏与曹子良,又看到窦炆姗姗来迟,那一刻她甚至有了想要找到他的冲动。
错过,实在是太疼了。她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再次浪费在与他争吵上面,所以她暗自告诉自己,若是在晚宴上见到他,她就会主动的放低身段,好好的跟他说一次话。
然而……空荡的方位,一如她空荡的心。
所以跟从前一样,她打了退堂鼓,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眼不见心不烦,她选择了逃避。
他不来就罢了,今年自己过也没关系。
纪明疏安慰自己,转手想要打开食盒。
咔哒。
声音细微,但听得分明。
而她……还没摸到盒子。
不会……又是鬼吧!?
仓皇间,她抬头望向身后,恰好一朵烟花升在空中,爆了开来,落成金色的雨。
来人不再是白衣的少年。
他穿着一件青色云翔如意的衣裳,外披一件玄色大氅。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拂着他的脸颊,发冠上的白玉在黑夜里散发着清冷晶莹的光,透出一种高贵的神秘。
日升月降,岁月凋零。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她喜欢的少年依旧披星戴月,隔着漫长的一世……再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