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鸢汗毛倒竖。
虽然纪明疏是用了“那个女人”来代替,但尾鸢还是明白了她指的是谁。
阮清瓷。
这个人是一根刺,扎在了纪明疏的心上,动与不动,都在作痛。
“陛、陛下,”尾鸢从纪明疏的话语中察觉出了危险的意味,顿觉不妙,急忙劝道:“这一切许是误会。无论如何,您应当听国师大人……”
“君与臣,是吗?”纪明疏绽开了一抹轻轻的笑意,“朕都没有自欺欺人,阿鸢何必欺朕?”
“奴、奴婢不敢。”尾鸢看到这个笑感觉瘆得慌,硬着头皮道:“奴婢只是希望陛下三思……”
“思,是思过的。”纪明疏丢开手上的发冠,端起一盅汤,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朕想了一整天,总觉得……她要是不存在就好了。若是她出个什么意外……姜竞淅是不是就能死心了?”
尾鸢毛骨悚然。纪明疏这是要……
“陛下,陛下。”尾鸢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一事,只怕难以勉强。再者,陛下是东麓万人之上的君主,国师大人怎么会……”
“阿鸢,不要紧张。”纪明疏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朕同你开个玩笑罢了。况且,朕亦没说,姜竞淅喜欢阮清瓷呀。”
“恩、恩。”尾鸢慌乱地应道,可纪明疏的神情分明不是那回事。
玩笑话总有一分的真在里面。若不是这么想,又怎么会说出口。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尾鸢走后,纪明疏盯着手中的汤盅发呆。
户部尚书之女,阮清瓷啊……
是一名蕙质兰心的姑娘,只可惜……
妆台上的明逾满月海兽镜倒映出了纪明疏的模样。眉目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她挑眉,眸光幽深地盯着镜中人。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大概是眉形修的细长了些,看着……总有点戾气。
……
翌日下朝,李伯骞磨磨蹭蹭地到了御书房外。
那封上书纪明疏该纳凤君一事的折子,不管愿意与否,还是落在了李伯骞的手里。
那有什么办法,李伯骞忧伤地叹气。日子一天天过去,纪明疏也越发捉摸不透了。
那明艳的笑容里总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进谁的心窝。单是笑里藏刀也就罢了,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爱阴阳怪气的嘲讽别人。明着听以为是夸奖,实际上是一种贬低,是十分的羞辱。
魏封一走,朝中只有他和姜竞淅能在纪明疏跟前说上话。
总不能让一个青葱的少年郎去说这种事吧?怎么想都不合适,再者姜竞淅与纪明疏的关系向来不好,只怕话还没说完就被驳斥回来,所以这嫁娶一事还是得由他们这种老古董去,毕竟他是和事佬。
长得讨喜是他的错吗?
李伯骞摇头晃脑,还是摸索了进去。
“哎哟哟,陛下嘞!”李伯骞笑得春风满面,仿佛要娶亲的是他自个儿:“陛下近日感觉如何呀?”
纪明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今天早上不是才见过么?”
李伯骞笑容一僵,讨好道:“上朝讨论的都是国事,这不是没有慰问过陛下的身体、心情、状态、睡眠么?”
“身体健康、心情尚可、状态还行、睡眠充足。”纪明疏埋下头,抖开一卷竹书,“有事直说,无事退下。”
这六组四字把李伯骞打得有点懵,李伯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才讪笑着,将怀里揣热乎的折子递给了她。
纪明疏接过、翻开,粗略地扫了一眼。
李伯骞搓搓手,道:“陛下及笄已过大半,甚至将要十六。寻常人家的姑娘在这时早已成亲,嫁作他妇,结缔美满的姻缘了。”
“爱卿的意思是,朕是寻常人家了?”折子后,纪明疏的声音淡淡传来。
“哎哟陛下嘞,臣哪敢是这个意思?”李伯骞知道纪明疏吃软不吃硬,赶紧将姿态放得更低:“陛下龙血凤髓,成婚更应慎重挑选,选出世间最好的男子与陛下相配。”
世间最好的男子么?纪明疏一想,唇边划过一丝极微的嘲讽,转瞬即逝。
她差点忘了,最尴尬的莫过于“世间最好的男子”不愿与她相配。
见纪明疏没有吭声,李伯骞试探道:“或者,臣斗胆一问,陛下可有心仪之人?若有……”
若有,立马找钦天监核对八字,敲定良辰吉日,送入洞房!
回答李伯骞的,是久久的沉默。
她纪明疏能说喜欢姜竞淅么?这还不立马把李伯骞吓死?再说了,她这剃头担子——一头热,回头姜竞淅宁死不从,那岂不丢脸丢大发?
当务之急,是要先抹去阮清瓷的存在才是正经。
“没有。”纪明疏答道。
哦,这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李伯骞困惑,但也不追问,而是硬着头皮接着问:“或许,陛下有喜欢的类型,臣替您留意……”
甭说了,就“姜竞淅”这种类型,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纪明疏纠结,只好又答:“没有。”
看来纪明疏不挑食……李伯骞点点头,明白了。
“那臣不打扰陛下了。”李伯骞笑道,“臣先告退了。”
“恩。”纪明疏丢开折子,继续看起她的竹卷来,外有宫婢禀告:“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姜竞淅来了!?
“慢着。”纪明疏立马叫住了李伯骞,后者疑惑地回头。
“朕还有事,要与你商议。”纪明疏合上竹卷,道:“你且留下。”
与此同时,姜竞淅从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