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前世·以血祭琴
萝小藦2020-01-22 07:002,028

  遗音冰弦琴的底座是千年杉木,幽蓝色的冰弦丝在灯下闪着冰莹剔透的光泽,他的手拂过,似带过一串串细碎的凝霜,落在指尖,是玉上那一点润光。

  不让他戴义甲只是为了刁难与折磨,因为义甲除了保护姜竞淅的手免受磨损外,还有增大筝弦音量、让音色明亮动听等作用。

  他浑然不受影响,将他教她学琴的情景,重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如当初。

  人还是这两个人,或许弹的人没变,但听的人已经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低音渐高,沿途而上,铺展开一幅长卷,是凤对凰热烈而又深情的爱恋,温柔缱绻,至死不渝。

  高音渐低,由一个转音拉长,长卷被骤然撕裂,一分为二,从此凤与凰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永世相隔不得见。

  他弹给她听,调子漫彻大厅,从他的指尖如蝴蝶扑簌,最终栖息在她的耳边,将里面偷藏的不能出口的话通通倾诉。

  纪明疏沉默地坐着,没有动。她一直觉得他弹琴是富有生命力的,仿佛把自己的心血与感情付诸在了琴弦上。

  琼酥冬酿入口,回味尽是苦涩。

  他这是在责怪她……拆散了他与阮清瓷吗?!

  纪明疏恨意更甚。

  好一个《凤求凰》,好一个爱而不得!

  舞姬水平受限,没能跟得上姜竞淅的琴音节奏变换,她们跳的七零八落,磕磕绊绊,最后只得茫然无措地跪在一旁。

  一曲止。

  姜竞淅的手覆上琴面,或许是这遗音冰弦琴在冰窖中冻了太久,弦上还散发着丝丝寒气,虽有一定弹性,但摸上去与冰无异。他的指腹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勒的,已是通红,但他不动声色,只是蜷缩了指尖,暖在掌心里,舒缓了一下疼痛。

  纪明疏不耐烦地挥手,让舞姬下去,只留下了他一人。

  在片刻的停息之后,琴音重拾,夜色已经深了,流缱殿亮如白昼。

  《凤求凰》只是起头,下一曲他换了别的,调子轻灵平和,是让人置身一望无际的原上,目眩神驰。

  但这片草原,是空荡的。没有牛羊成群,没有鲜花盛开,只有几朵白云飘在蓝蓝的天上,显得有些寂寥。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透过声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她。

  寒气从弦上传递到指腹,再由指腹蔓延,他的十指尖端通红,格外醒目,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纪明疏看着看着,心情就躁郁起来。

  她放下杯盏,懒懒地换了一个姿势,托腮道:“国师。”

  音缓缓止。

  “朕得提醒一下,你该是哄朕开心。”她嗤之以鼻:“你听听,你弹得什么玩意儿?”她说着,起身欲走:“本想解闷,无端败坏朕的心情。今晚就这样吧,改日再……”

  “陛下请留步。”他叫住她,微不可见地叹息,“是臣的错,臣这就换一曲。”

  他是不是以为……她在变本加厉的刁难他?她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原本简单轻松的小调眨眼之间变成了激昂灵动,宛如九天神女踏歌而来。也就是说,音提高的同时,他指尖需要更加用力。

  话滚到唇边数遭,还是没能出口。纪明疏回身坐下,冷眼旁观。他不求饶,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她倒是要看看,姜竞淅为了阮清瓷能忍到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不叫停,他就得继续。

  尾鸢扑通一声跪在纪明疏脚边,哀求道:“陛、陛下……已经丑时了……您累了么,不如回去歇息吧,好吗?”

  便就是最低贱的下人也有些许的喘息,纪明疏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姜竞淅往死里作践。

  “阿鸢,不要说话。”纪明疏责怪地看了尾鸢一眼,轻声道:“不要扰了国师。”

  尾鸢胸膛剧烈起伏,险些没能说得出话:“陛下,您一定要与大人如此吗?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弹的小调欢快,如水流淌,是一种绝妙的讽刺。她本该有种报复后的痛快,然而酒越喝越清醒,她越听越痛苦。

  “阿鸢。”纪明疏警告性地盯着她,语气不变:“朕就是想看看,看看咱们的国师为了阮家,为了阮姑娘,能做到何种地步。”

  尾鸢凝视着纪明疏,扯着她裙摆的手缓缓放开了。

  她不高兴,姜竞淅也别想好过,就这么着互相折磨,看谁先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色寂冷,殿外飘起了小雨。雨声伴着琴声,无端酿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滴答。

  滴答。

  天上破开一个小口,雨滴坠入湖心。万物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色。

  琴弦亦是。

  他指尖拂过,冰蓝的弦上赫然留下一抹猩红,衬得它分外扎眼。

  而她依旧没有喊停的意思。纪明疏甚至闭上了眼睛,托腮假寐,对一切视若无睹。

  于是,那弦肆无忌惮起来,使劲贴合他指尖被割开的伤口,反反复复揉搓,直到令它渗出更深的红才肯罢休。

  值得庆幸的是,手有些麻木有些僵,没有觉得多疼,如果不是鲜红的血蹭在弦上,偶尔落下两颗零星血珠,他可能还不会有所察觉。

  真的不疼吗?

  大概还有更疼的地方。

  “陛下,陛下!”尾鸢急道:“大人他的手受……大人的血污染了遗音冰弦琴,求您说句话,让大人停下吧!”

  她知道纪明疏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姜竞淅,索性把借口为她一并找好了,只求她尚存一丝怜悯,一丝良知。

  “阿鸢,你今晚话可真多。”纪明疏连眼睛都不睁,声音还带有一点疲惫:“也许再过一会儿,朕就会心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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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国师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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