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瓷一口一个拆散，一口一个私心，轻而易举挑起了纪明疏心中的怒火。
面前的美人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泪如雨下。
纪明疏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沿着高阶随意走了两步，任由阮清瓷抽抽搭搭。
地上积了一滩水，映照出了她花青色的长裙，只是檐上不停溅起碎雨，她的模样也被这涟漪荡开，未曾有过完整。
就是做了这个恶人，又有何妨？
纪明疏重新立在阮清瓷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她俯身，食指曲折，挑起了阮清瓷的下巴。
“国师当配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她目光凝在她眼角残留的泪痕上，盈盈一笑，波光璀璨：“……但你不是。”
阮清瓷的脸色瞬间煞白，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烟波渺渺。
看到她的反应，纪明疏很是满意，想再说点什么让她哭得再狠一点，话到唇边，竟是一句：“……朕也不是。”
二人皆愣。纪明疏松开她，直起身子，听着漫天的雨声，不再说话。
雨下的寂寥，他手上的伤还印在脑海中，那是他为了救阮清瓷而做。
纪明疏忍不住黯然。她嫉妒，她也不甘心，原来世上真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做到这种份上。
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尾鸢说的不错，感情一事，是不可勉强的。但不幸的是……落在纪明疏手里，那就不一样了。
“阮姑娘，你想和国师在一起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她悠长地叹息，留给她一丝希望。
阮清瓷本是跌坐在地上，闻言眼前一亮，拨开雾霭见光明：“陛下……”
“你让他跪在朕的前面，求朕。”纪明疏温柔脉脉，仿佛在说什么甜言蜜语：“朕就允了你们在一起。”
阮清瓷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纪明疏笑道，“他不是喜欢你么，跪一跪又何妨？”
“陛下，不要……”她伸手想要拉住纪明疏的衣角求情，“不要……”
纪明疏冰凉一眼，阮清瓷的手没敢碰触到她，悬在了半空中。
她还想说些什么，纪明疏的耐心已然耗尽，她挥手，一旁的侍卫便将阮清瓷带了下去，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尾鸢见状，缓了一口气。她还以为纪明疏今日来是要除掉阮清瓷呢，看来在经历了姜竞淅那一遭之后，纪明疏总算有了醒悟，尾鸢表示很开心。
雨势已经小了，她们该回宫了。
尾鸢替纪明疏撑起伞，二人一同往马车走去。
“……真可惜。”雨砸在伞上，听得纪明疏略带感慨的声音传来。
尾鸢有些茫然：“陛下在……可惜什么？”
“阮广闵与阮清瓷真是好运气……没能让他们死成。”纪明疏轻叹。
“您、您……”尾鸢握着伞柄的手一抖，惊愕道：“这不是您设的一场局吗！目的是为了引出徐岑徐大人……”
“阿鸢，怎的这般天真？”纪明疏皱眉：“朕不曾想朝上还真有这种蠢人，上司前脚出事，他后脚跟着落井下石，生怕阮广闵死得不够快似的，还拿着伪造的证据来蒙骗朕。徐岑如果不出现，三天之后朕便会坐实阮广闵的罪行，按律当斩，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当然，阮清瓷也会跟着一起死。
尾鸢耳边嗡嗡作响，整个身子都木了一半，她呆滞地问：“……那陛下一开始，为何……还要告诉阮大人，您就会救他……”
“朕说过，他死，也得对朕感恩戴德。”纪明疏扬唇一笑，“别人要陷害他，与朕有什么关系？即便事后查出真相，朕也是受了奸人蒙蔽，只需补偿就够了。但那时，阮广闵与阮清瓷已经死了。况且，让他们在希望中死去，不是很有趣么？”
尾鸢握着伞柄的手在发抖。
就像猎食者玩弄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那猎物能觉得有趣吗？
“徐岑这个蠢货，生怕不能替阮广闵背这个锅似的，赶上来送死……白白坏了朕的计划。”
徐岑不出现，纪明疏还能找到理由坚持处死阮广闵，但他出现了，还交出了造假的证据，反而证明了阮广闵是无罪的。
再加上姜竞淅的手受了伤，让她恢复了片刻的清醒，于是顺道来了一趟诏狱，将阮广闵与阮清瓷放了出去。
“不过究竟是谁呢……”纪明疏低声道。
尾鸢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不大能消化纪明疏的话了：“陛下此言又是何意？”
纪明疏顿了顿，道：“阮广闵这事来的太凑巧，就像有人知道朕想杀了他似的，卡着时机送上这么一把刀。”
尾鸢后怕地看了一眼四周，倍感阴冷：“陛下可是想多了。”
她不觉得能有人比她的陛下还要阴险心狠。
纪明疏沉吟。其实她刚才的话并不十分准确，与其说有人刻意送上这个契机，倒不如说像一种试探。
而这个试探，针对的范围就很广了。
它可以是试探她自己，可以是试探她对阮广闵的态度，甚至于……是在试探她对姜竞淅的态度。
让她不爽。
这人似乎对她极其了解，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会做出何种举动，所以这么肆无忌惮，简直就像知道她骨子里是个什么人一样。
纪明疏一声冷哼。既然如此，她就更不可能杀掉阮广闵了。
“那陛下您……”尾鸢吞吞吐吐道，“还会对阮姑娘……”
倒不如一道圣旨了结她的性命，总好过这么拖着。
“这恶人么，要做就得做到底。”纪明疏慢吞吞道：“她既然说朕拆散，那朕便告诉她……朕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尾鸢默默地看着，再无劝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