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广闵抖得更厉害了。
纪明疏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反而看向了姜竞淅。
他也是来……请求赐婚的?
纪明疏眸色更寒。
姜竞淅蹙眉看了阮广闵一眼,道:“阮大人,你怎么来了?”
阮广闵为什么来,姜竞淅还会不知道?纪明疏努力平息内心翻涌而上的想法,维持住了面上的平淡,仿佛刚刚暴怒的不是自己。
“臣、臣……”阮广闵被方才的纪明疏吓了个半死,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臣……臣……”
阮广闵说不出口。
瞧把他吓得。进御书房时尚且春风满面,转眼之间项上人头摇摇欲坠,这等反差让纪明疏浅浅笑道:“阮爱卿是来求朕赐婚的。”
她说的直白,幽幽地盯了姜竞淅一眼,道:“朕听闻,国师你与阮家小女容貌登对,情投意合……国师,是吗?”
是不是,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她分明对“情投意合”这四个字深恶痛绝,却硬要逼自己念出来,往自己的心上捅刀。
他的眉蹙得更深了。
“回陛下,此事……”
“其实朕也觉得。”纪明疏道。
她怎么能给姜竞淅承认的机会呢?
她不允许,也不想听。
姜竞淅顿住了。
二人相视,中有薄雾笼罩,窥不见彼此真实的心意。
她这句话来的突然,让阮广闵措手不及,反而抖得更加厉害,有大祸临头之感。
姜竞淅没有继续往下说,就给了纪明疏时间,她轻挪步,裙摆迤地,让阮广闵心惊肉跳。
“阮家姑娘知书达理,与国师真是佳偶天成。这门亲事,倒也算天作之合……”她行了两步,似思考,似犹豫。
“对了,朕听闻阮爱卿父亲早逝,是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阮爱卿走到这步,也算功成名就,百行孝为先,你可得多多感谢你的母亲呀。”她越说,笑容越发幽深,明明沐浴着满室的光辉,却挡不住其中蕴含的……阴冷。
“是、是!”阮广闵不明白纪明疏为何提起他的母亲,但他联想到了先前的田禄,顿感不详,明明她话里藏话,他也不能不应。
“嫁女是一件喜事,”纪明疏挑眉,该是对着阮广闵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姜竞淅身上,眸里淌着光华:“依朕看,不如就将阮爱卿的寡母一同赐婚,嫁予国师,凑个双喜临门,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阮广闵仓皇抬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把他母亲一同嫁给姜竞淅?!这是作践他,还是……作践姜竞淅?!
“陛下、臣、知罪……”他匆忙跪倒在纪明疏的脚边,想要拉扯她的裙摆让她注意到自己,又丧失了所有的胆量,不敢碰触。
她只是盯着姜竞淅,笑道:“……你,不愿意吗?”
话说三分,痛却十分。她以为伤害的是他,却不想这话刺进了自己的心里,每说一字,刀刃没入一分,是剜心之痛。
不知是在问谁。这一次,没人敢回答:愿意。
“是、是臣的罪过,与国师大人无关!是臣……是臣自作主张,妄想与大人结亲,才出此下策,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阮广闵头磕得砰砰响,纪明疏连头都不低。
这狗东西,背锅倒是背的快,一点胆色都没有。瞧瞧她面前的少年,纹丝不动,而是垂落睫帘,遮盖了眸底的光。
好像有什么,唰的一声,熄灭了。
阮广闵的求饶声让纪明疏的心底蓦然生出一丝畅快,越是疼痛,她笑容越是艳丽:“来人,拟旨——”
“陛下。”面前的少年开了口,轻轻唤她。
这一声让纪明疏微颤,让她在疯狂的边缘恢复了一丝清醒,没能完全沉溺下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品出一丝愤怒、伤心,但好像……愤怒的只有自己,伤心的也只有自己。
是不是她做什么,都不能刺激到他?
“陛下误会了,臣并无此意。”他睫羽深深,带着那抹投下的阴影簌簌而颤,“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勿要错点鸳鸯谱,赔付阮姑娘的一生。”
纪明疏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不等她说话,阮广闵立刻接道:“都是臣的错,都是臣的罪。臣以后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不敢攀附国师大人,只求陛下饶恕!”
也许是他求饶的样子深得她心,也许是他某一句话极大取悦了她。纪明疏总算没有继续追究,而是佯装为难道:“只是君无戏言,朕说出去的话……该如何收回呢?”
阮广闵苦苦哀求道:“臣愿意承担一切,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阮爱卿不必紧张。”纪明疏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他背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朝服,“阮爱卿也是为自家爱女着想,只是……自不量力了些。”
纪明疏嘴角轻翘,安抚道:“就罚俸禄半年,闭门思过三个月吧。”
阮广闵闭了闭眼,磕头道:“臣……遵旨!”
“恩。”纪明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阮爱卿日后可得三思而行,自己受罚不要紧,莫要平白地……拖了国师下水。”
她说着,转身重新执起金剪,继续修剪她的芍药,道:“既然没事,都下去吧。”
“是、是!”
不一会儿,御书房重归安静。
纪明疏已无任何心情,即便处置了阮广闵,她依旧心有忧虑。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今日虽暂时阻挡了姜竞淅与阮清瓷在一起,谁能保证日后的事?姜竞淅到了这个年纪,确实应该成婚了,但是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他怎敢娶别人?
纪明疏抬手将一朵正艳的花剪在了自己掌心。
有没有人能送上一柄刀……助她除掉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