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天,民兴十六年夏末,发生了一件大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禹州防洪的大坝坍塌,数万人丧命于梦中,更有十多万人流离失所。
因为大坝坍塌时,正是晚上。
消息快马加鞭传到朝中,已是一天后,满朝震惊,纪明疏更甚。
除了立即想出的开仓赈济与免除赋税外,纪明疏也派了朝中官员前往禹州处理水患,另则调遣驻守边关的魏封回朝。
在暂时抑制了灾情之后,纪明疏命李伯骞连同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从头到尾彻查禹州大坝决堤的缘由。
很快,就牵扯出了朝中官官相护、背后贪污的丑闻,曝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此事影响非同小可。根据李伯骞上书汇报,起因是一两年前户部尚书划出给工部修建禹州大坝的银子被中饱私囊,层层拨发下去银子越来越稀薄,下层的人见没什么油水可捞,大着胆子将材料滥竽充数,以次充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坝如何能维持它本身的作用?
从根基就开始腐败的东西注定站不长久。
“畜生!”纪明疏立在大殿上方,盛怒。
拔出萝卜带出泥,相关污吏尽数跪在下方,连声求饶。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啊!”
倘若要评选纪明疏帝王生涯中听到最多的话,这句起码能进前三。
“饶恕?让朕饶恕谁?你们吗?”纪明疏不可思议地三问,“你们是如何腆着脸求朕饶恕的?”
“臣……”一人卡了壳,喊道:“臣……臣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不知道?”纪明疏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道。”
另一人深知同僚说错了话,恨不得扑上去捂了他的嘴,他转头对着纪明疏道:“臣知罪!臣知罪!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纪明疏骤然沉默。
姜竞淅听着那些话渐渐蹙了眉,上前将要说点什么,纪明疏挥袖,指着下方的人暴怒道:“迟了!死去的子民不会复生,当用你们这些畜生的血来祭奠禹州这些无辜的百姓!”
跪在下方的人一呆,还未来得及出声辩解,便听纪明疏冰冷地下令:“来人,将他们通通拉下去,于邺京闹市斩首示众!家眷流放,府上财物通通变为现银送往禹州赈灾!”
此话一出,没有回旋的余地。
凄厉的惨叫还回荡在大殿,纪明疏冷冷地盯着,继而补充道:“并将他们的尸身喂狗,人头挂在城门一月,朝着禹州的方向,祭拜禹州子民。”
众人鸦雀无声,无人上前求情。
待下了朝,李伯骞来到御书房,不安地搓搓小胖手,道:“陛下,要不就算了吧……委实说人都死了,还挂上去,怪渗人的……”
他从来不会当众质疑纪明疏的决定,只会私下与她协商。
“平息民怒为其一,其二也是一种告诫。”纪明疏似笑非笑:“爱卿不会不明白吧?”
“明白,当然明白!”李伯骞嘟囔道,所以才觉得可怖啊!
“让百姓上去吐两口唾沫解恨都行,总之他们罪有应得。”纪明疏头也不抬,埋头整理桌上的文书:“如今禹州还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爱卿不想想办法,反而对朕说些不必要的事?”
李伯骞:“……”
他发觉纪明疏越来越爱嘲讽人了。李伯骞尴尬的维持面上的笑,识相的选择了沉默。
纪明疏将最后一本搭在一摞的上方,忽然抬眼道:“爱卿,你身为东麓左相,难道不该从百姓的角度考虑?还是说……你对死去的百姓无感,反而……同情那些污吏?”
一字一顶帽子,一句一口大锅,李伯骞一抖,赶紧道:“陛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
他当然听出了纪明疏话里的意思。
她这是在怀疑他与那些人同流合污,贪赃枉法。天地可鉴,他没有啊!
果真做了帝王就是这样,好好的一句话非要品出几个意思,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谁都逃避不开。
“陛下,刑部送来一封文折,请您过目。”门外传来一声通禀,一名宫婢将一封折子送到了纪明疏面前。
她这才将寒如刀的眼神从李伯骞的身上移开。
李伯骞差点瘫在了地上。那审视的目光太过犀利,他有种自己被扒光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错觉。
也不知道纪明疏有没有看出来,他昨晚上没换内衫……李伯骞思绪飞远,没有纪明疏的指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刑部?”纪明疏没有理会他,而是翻过文折。
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好一会的沉默,李伯骞估计她气也消了,小心地开口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纪明疏沉着脸道:“刑部报,在斩首前一名官员吐露,此次贪污是受人指使,在拨款修建大坝的时候,那笔银两数目已经有所偏差。”
“还有这种事!”有了前车之鉴,李伯骞义愤填膺:“是臣失职,在审查的时候有所遗漏,让那些腌臜厮逍遥法外!”
李伯骞将其一顿怒斥,只差在脸上写着:他们与臣无关,这几个大字。
他痛骂几句之后,里面堆上笑脸,问道:“不知这人是谁,请陛下做主,应当严惩!”
纪明疏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道:“是你……”
“冤枉啊陛下!”李伯骞大喊着跪了下去,“是谁在背后对臣放冷箭,这铁定是嫉妒、是嫉妒啊!”
“臣丹心赤胆,对陛下您忠心耿耿,对朝廷鞠躬尽瘁,岂料竟有奸人在背后陷害……”
“你吵吵什么?!”纪明疏不耐地打断他道:“是户部尚书,阮广闵!”
哦。李伯骞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枉费他干嚎了这么久,合着纪明疏是在试探他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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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天来个认真的虐哈……就虐小甜姜一下……偶发四!虐完后天发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