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纪明疏将户部尚书阮广闵之女阮清瓷赐婚于参知政事冯常青之子冯在。这桩婚事可谓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传旨的太监登上阮府大门,笑得喜气洋洋,露出了他的一颗大金牙:“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几个月前求赐婚被痛斥一顿的阮广闵在禹州大坝一事后锒铛入狱,后又被陛下赦免放了出来,本以为他颜面扫地,不能东山再起,不曾想又被一道圣旨给盘活了。
是以,朝堂之争瞬息万变,一个人的大起与大落全在纪明疏的一念之间。
太监不甚唏嘘,面上笑得更加喜庆了:“欸,大人前些日子虽有不济,但如今苦尽甘来,又得了陛下的另眼相待,赐了令千金一桩婚事,今后啊会更好的!”
漂亮的话谁都爱听,阮广闵心花怒放,从袖中摸出一袋银子塞在了太监手里。
得了打赏,太监更开心了,还欲吹捧:“冯家小少爷品貌非凡,令千金知书达理,这门亲事真是——”
啪嗒一声脆响,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太监一愣,眼神下意识往里探去,被阮广闵遮住了。
“多谢公公了,还得劳烦公公回宫禀告陛下,臣叩谢隆恩。”阮广闵急忙道。
“哦哦,那奴才告退了。”太监收了那么多银子,自然不好多嘴别人的家务事,打着哈哈回宫复命去了。
阮广闵连忙合上大门,奔进里屋。
“瓷儿,你这是怎么了!”地上满是杯盏的碎片,阮广闵差点找不到地方下脚。
“爹!”阮清瓷扑通一声跪倒在碎片上,即便扎进血肉里,她也丝毫不觉疼痛:“女儿不要嫁给冯在!”
“胡言乱语!”阮广闵斥责道:“这是赐婚,岂能儿戏!”
阮广闵见过冯在,翩翩君子、品行端正,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况且他早就听同僚说过,冯常青培养冯在,那是为了送进宫做凤君的,资质非同一般。
阮广闵十分满意,对纪明疏的感激更上一层楼。
“爹,我想要见大人一面!”阮清瓷苦苦哀求,红了眼眶:“我想要问问大人……”
“问什么?”阮广闵有些不解。
“我、我应该是要嫁给大人的呀……”阮清瓷哭得十分伤心:“怎么、怎么就……”
“都是爹的错……是爹……”阮广闵眼神躲闪开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爹的错……都是她……是那个人的错。”阮清瓷哽咽道:“是她拆散了我和大人。”
阮广闵脸色一沉,“瓷儿,你是怎么说话的?如此大逆不道!爹不记得教过你这种规矩!”
“难道、难道不是么?”阮清瓷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抬眼正色道:“爹,我与您遭难,大人为了救我们,想尽办法,不惜与她正面对上……最后还受了伤……您怎可忘记大人的恩典呢?”
阮广闵无语了片刻,耐着性子解释道:“爹说了很多次了,救我们的是陛下,不是大人。即便是救,大人也不是为了你,他是为了陛……”
阮清瓷只是固执道:“女儿不信,难道成了皇帝,就可以拆散别人,为所欲为吗——”
啪。
阮广闵一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这力道有些大,打得阮清瓷偏了头去,须臾间就泛起了红。
“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蔑陛下。”阮广闵严肃道:“陛下深明大义,对你这种角色不会放在心上。她若真想害你,就不会赐下冯在这门亲事。”
阮清瓷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的父亲魔怔了。
阮广闵也觉得自家女儿魔怔了,以前温柔得体的她,现在竟成了半个疯子!
沉寂半晌,阮清瓷开了口。
“我想要见大人一面。”她轻声道:“女儿愿意嫁人,但在临嫁前,女儿想要大人一个答案。”
阮广闵顿了顿,道:“你还不明白么?”他说着,蹲下身,苦口婆心道:“以大人的性子,若是想娶你,早就对陛下提出来了。你觉得大人还会找不到办法吗?”
阮清瓷语塞,依然固执道:“那是因为他拗不过陛下。”她想了想,补充道:“没人能比她的权力更大。”
“行。”阮广闵站起身,拂袖道:“虽自打上次爹瞒着大人向陛下讨赏之后,大人便与爹断了往来。但为了你,爹便厚着脸皮央求大人一次,但他是否同意,爹就不知道了。”
阮清瓷茫然。什么叫瞒着?什么叫断了往来?算了,这不重要,她相信,他一定不会不管她。
阮广闵见阮清瓷安静下来,吩咐府上的下人速来将碎片清扫干净。
阮清瓷被扶坐在椅上,膝盖被碎片磨得鲜血淋漓,但不觉疼痛。
“快,快叫大夫!”小丫鬟叫道,转而心疼地问道:“小姐,您疼么?”
“……因果。”阮清瓷忽然道。
“小姐,您说什么?您想吃果子?”小丫鬟一头雾水。
阮清瓷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小丫鬟软软的头发,道:“虽然她身份尊贵,践踏我如蝼蚁……但不见得……她就能跟他在一起。”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
阮清瓷将一缕青丝拂至而后,柔柔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