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做就做。他们拾捡了周围的枯枝积成了柴堆,由火折子引燃。
纪明疏记得很清楚,姜竞淅以前提过他会自己做东西,但是味道……不尽人意。
如今一看,不尽人意这个词,是不是太……谦虚了一点?!
“姜竞淅,要不……”
要不他们不吃了吧!?因为真的很吓人啊!她情不自禁的抱紧了瑟瑟发抖的两只小雪兔,胆战心惊。
面前的人目若寒星,侧脸弧度流畅,因着火光的照映,暖出几分不常见的柔美来。从耳际滑下一缕发丝,弯在唇边,像是一个亲昵的吻。
此情此景,如何不美?
如果忽略……他手中的鱼的话。
你见过一个人,是用剑刮鳞片的么?!
当然,这周围没有什么别的工具,但是要么就不刮,要么用石子,但你用剑……这是不是类似……杀鸡用牛刀?
这把剑长了些,被他捏在手里,只用了最前面的一截,剔鳞的动作优美,只是稍显……笨拙。
“姜竞淅,要不……要不我们,去找几个果子?”纪明疏尽量委婉委婉再委婉,“朕其实不饿。”
就算饿,也吓饱了。
几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鱼还不及他的剑粗,剔完鳞片后他十分干脆,一剑从鱼嘴刺进,再顺着边缘划开,将内脏尽数清理。
这架势有点渗人,纪明疏总感觉会有血迹飙溅在她身上,于是用举起小雪兔挡了挡。
“其实臣觉得,臣做得尚可。”也许姜竞淅不满意她过激的反应,他特意强调了一下:“臣也是第一次做。”
纪明疏拿来水壶,帮他淋着,洗净了手上沾染的血。
“嗯!”纪明疏非常肯定他的想法和行动,但是……怎么说才能提醒他,这样一来,怎么穿鱼呢!?
对啊,怎么穿鱼呢!?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用一根树枝,从鱼嘴穿过吗?但是你削成了两半,这要怎么穿?!他们又没有支架!
两人相觑,既然已成定局,再纠结无用。二人商量决定,从鱼的中间横穿,这样一来也能勉强作烤。
想要与心仪之人独处,就得抛开一些底线,这大概就是撒谎的代价。随着日落,满山红叶也黯淡了下来,唯独这一处火光还在努力发光发热。
姜竞淅握着长枝,认认真真的翻来覆去,看上去真像那么一回事。纪明疏拢着他的衣裳坐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
眼下,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体验。
当了皇帝,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责任重大,糟心事也太多。但若是不做皇帝,旁边的人……也不会陪伴她。
纪明疏盯着那翻转的鱼,下面温暖的火焰灼灼燃烧,舔舐着鱼的肌理。四周俱静,只有枯枝在火中噼里啪啦的跳跃,看的久了,眼睛也渐渐酸涩。
“靠一靠。”纪明疏有些困累,也无暇顾及太多。她嘀咕了一句,也没管他答应还是不答应,便枕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现在矮,还是有矮的好处。就拿这个位置来说,她恰好靠在了他的手臂上,稳稳当当,绝不会滑倒。
他尚且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左边压来了一些重量。姜竞淅愣了半晌,才侧目看了过去。
不知道尾鸢有没有告诉过她,她大抵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做皇帝,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就连睡着了,都会蹙起细眉。他见过几次,几次皆是。
她执掌国玺,护拥天下万民,如履薄冰,不可有半分差池,否则就得面临天下指责。御书房的奏折堆积如山,上至调兵遣将,下至鸡毛蒜皮,均需要她点头才可进行。
本是昭华帝捧在手心的明珠,但因为变故,不得不提前接替起江山的责任。
她真的……挺累的。
“好。”他低声道,即便身边的人已经进入浅眠,他还是开了口。
可以靠。
一直……都可以。
……
倘若两个人都是平凡人呢?
浅梦中,纪明疏稍微想了想。也别太平凡,最好自己权利大一些,姜竞淅再平凡一些,这样她就能强取豪夺,不管他是否愿意,强行娶回家,做……压寨夫人?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有多残酷?
“世事太平,陛下社稷已稳,臣特意来此请求陛下,臣意辞官卸职,望陛下……恩准。”
是他,是他在对她说话。
夜色摇落霜花,大殿上,他独然而立,身影拉的极长。
“你……你说什么?”她闪过一丝惊慌,只是一瞬,该是错觉。
“臣想辞官,望陛下恩准。”再次出口,就比第一次顺畅了许多。
他想走了,他要走了。
她没有立即起身,因为从手到足,如坠冰窟,没有力气站在他面前,问个清楚。
“为什么?”她的手隐在袖下,细微颤抖。
“陛下江山已稳,后宫和睦。已经,不需要臣了啊……”他话如叹息,一字一叹。
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别走。她的话堵在喉咙处,她想执起他的手,告诉他不要走。
“别……”
“陛下。”从门外,匆匆奔进来一名宫女。
她的话重新落回了腹中。
“何事?”她冷冷的问。
宫女见他在场,略一犹疑,禀告:“路凤君托奴婢来找陛下。”
看来任务是完成了?
宫女怕泄露消息,提高了些音量:“路凤君染了风寒,请求陛下快些过去。”
宫女话刚落,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无人察觉。
宫女附耳过去,压低声音道:“路凤君受了伤,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关于……国师大人的。”
关于……他?她的眉心一跳,心头大乱,起步要过去。
猛地,被他拽住了手腕。
她登时愣住了。
“臣……臣怎么办?”他问的奇怪,甚至还有些僭越。但她居然没有觉得不对。
“等朕,朕会回来的。”她说的肯定,“朕会给你一个答复。”
“好。”他松了手,“那臣……”
她已经远去了。
“那臣,等您回来。”
这话太轻,洒落在了寂寥的夜里。
结果到了最后,灯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她却再也没……出现。